第二章　　　　“吃饭之前，我们先聊聊住在这个家里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空调开着，饭桌上火锅滚滚，冒出滚烫的热气，红色的汤里飘着红色的辣椒，已经渐渐开始往外散香气，又香又辣，是够敞亮。　　　　陆之琛暗暗吞了吞口水，纪温年冷眼看他，他垂着眼敷衍说：“嗯，年年你说。”　　“第一条，就是先改掉你的称呼。”　　陆之琛这才开始认真听，抬头，睁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什么？”　　“改掉你的称呼。”纪温年没有被他的卖萌装傻忽悠住，她还是冷眼看他，嗓音又缓又冷，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你今年多大？”　　　　陆之琛舔了下唇，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放低声音小声说：“二十二。”　　纪温年面不改色，冷着调子继续说：“我今年二十七，长你五岁，按照辈分你应该称呼我声姐。” 　　陆之琛水光光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年年，你觉得自己很老吗？”　　“还可以。”冷淡的音调倒是很好听。　　　　陆之琛又笑笑：“那你……喜欢到处认弟弟吗？”　　纪温年敛目：“你说呢？”　　“我猜你也不喜欢。”陆之琛一秒展颜，洁白的牙齿闪着白光，他拿起公筷，夹起桌上的一块羊肉放进纪温年的碗里，笑笑，“肉好了，年年，快趁热吃吧。”　　屡教不改。　　　　纪温年再无吃饭的心情，她推开椅子站起来，转身回卧室，坐在床头，思绪千回百转。　　所以，当初就不应该答应李阿姨让他住进来。　　　　李阿姨是她家纪夫人的闺蜜，从小一起长大，退休后一起跳广场舞的情分，前两天打电话聊起来说她的儿子也在深港念大学，这两天正闹着要休学找房子。　　得，她家老太太一个冲动，直接拍板：“找什么房子啊？我们家年年就是一个人住，四室两厅的大房子她根本住不过来，空着也是空着，让小琛过去呗。”　　　　李阿姨肯定不好意思，但老太太以“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女孩子家家自己一个人独居她也不放心”为理由，软硬兼施，李阿姨那边才算是答应。　　不过说好了，算做是租的，每月按时给她交房租，然而，事实来说，纪温年压根就不差那几千块钱。 　　但是妈妈作主答应了，她也不好忤逆，只能暂时先答应下来，左右不过就一年，大不了等半个月就找个理由把他赶出去。　　纪温年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来看：半分钟她都不想和他待。　　　　纪温年越想越烦躁，她拉开床头的柜子想抽烟，但是昨晚抽完后卧室里的味就一直散不去，难闻的紧，想想，她又把烟盒扔回去。　　“年年。”门外有人敲门，是那小子，纪温年长长舒出口气，并不想搭理他。　　　　门外沉了两秒，大男孩终于是妥协了，再出口时他已然改口：“年年姐，火锅好了，出来吃饭吧。”　　纪温年还是不想理他：“我不饿。”　　“年年姐，你现在方便吗？我进去了？”陆之琛全然不顾她说了什么，又敲两下门，直接拧门闯入。　　　　被人挡在了门口。　　纪温年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他周旋，她侧身而过顺道带上自己的门，没回头，又说出第二条规矩：“第二件事，未经允许不要随意闯入我的房间，也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同样的，我也不会闯入你的房间，也不会乱碰你的东西，明白吗？”　　“明白。”陆之琛跟在她身后，看她弯腰拾起桌上的烟盒，直接往前推开阳台的推拉门进去。　　　　“砰！”他被隔绝在了门外。　　又碰壁了。　　陆之琛揉揉鼻子，他眼巴巴隔着玻璃看着她点烟的背影，敲门：“年年……姐，吃饭吗？”　　　　纪温年闭眼重重吸第一口烟，烟头窸窣渐渐点燃，刚才烦躁的心思降下去大半截，她嘴角叼着烟反身撑在栏杆上，懒洋洋地朝门外眼巴巴看着他的陆之琛点点头：“进来吧。”　　陆之琛懵了一秒，随后展颜推门，他径直走上前，抬手拿走她嘴角的烟头：“年年，抽烟对身体不好。”　　“……”又来了。　　　　纪温年蹙眉看他没大没小，冷淡无波的嗓音重复说：“第三件事……”　　“未经允许不能碰你？”陆之琛把只抽了一口的烟卷掐灭进烟灰缸里，“年年姐，你是房东，你有千条万条规矩我都认，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聊？”　　纪温年盯着他看了三秒，点头：“吃饭吧。”　　　　陆之琛确实饿了，一锅火锅全让他吃了，纪温年随便夹了两筷子就起身回房间：“我要工作，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最好也不要找我，尽量想办法自己解决，客房你随便挑，浴室的抽屉里有全套的洗漱用品，需要就拿，电视电脑你随便用，你自己看着来，再见。”　　“等等。”陆之琛放下筷子，“你大概要工作多久？”　　　　没想着他会问这个，纪温年一愣，随后抬腕看表：“最少三小时。”　　陆之琛挑眉：“最多呢？”　　纪温年：“最多通宵。”　　　　通宵？　　陆之琛瞠目结舌，他盯着她曼妙的背影回房，其实今天刚见面的时候他就想感慨了，年年身材保持得很好，前凸后翘，细腰长腿，该有的一样不落，一点都不像快三十岁的女人。　　而且，她的五官也是不食人间烟火，像个妖精，深邃又漂亮，小脸，颧骨立体，山根挺立，微微上挑的眼眸，黑色眼线把眼尾拉的很长，够劲，也够勾人。　　　　陆之琛喉头滚了滚，火锅一个人吃没劲，他夹了两口就不想再动。　　除去书房和主卧，家里还有两间房空着，他搬着行李箱去纪温年对面，推门，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他不禁弯唇轻笑：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欢迎他，但被褥床铺全都帮他换好了，铺的整整齐齐，凑近一闻，好闻的淡淡的洗衣粉香，一看就是挂在阳台上晒过了。　　　　陆之琛躺在床上满足地闻闻，眼前浮出姑娘站在阳台上晒被褥的画面，她长得高，可能只需要微微垫脚就能够到晾衣架，但是被子沉，所以她要把晾衣架摇下来。　　阳台向阳，如果是上午晒的，那时候的阳光还没有那么毒辣，金橙色光芒挥洒在她的身上，落出点点星星的蜜色光点，斑驳了她的滑腻五官。　　她抬手把被褥的一角搭到架子上，她瘦，劲肯定也不大，略微吃力地把被褥一点点整理好，全都弄好了，她向后退两步欣赏一番，拍拍手后，回屋了。　　　　真甜。　　陆之琛蹭蹭被褥，深深吸了一口上面阳光的暖味，翻身躺在床上，躺不住，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他带来的行李并不多，就是几件夏天的换洗衣物，很多日用品他都放在宿舍留给大军他们分了，东西不多，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收拾完了，他搓搓头发，开门。　　　　仅犹豫了三秒，陆之琛舔唇，猫下腰溜着步子去书房，他站起来趴在门口偷听，耳朵竖的老高，听不太清什么，隐约只能听到几声不成调的歌声，他掀唇笑笑，靠着门板一路滑到地上。　　陆之琛靠着门倾听书房里的歌声，单手掏裤兜摸出烟盒，他拿起烟盒轻点地，一点点撕开烟盒的金色锡纸，摸出一根烟放在指节间揉捻。　　歌声渐渐停了，他把烟顺手挂到耳朵后面，手撑地刚想站起来。　　　　“哎！”门突然打开，陆之琛没收住向后仰，纪温年吓一跳，条件反射伸出手接住他。　　倒进一个温软的怀里，一身温暖的香味，比刚才的被褥还要甜，陆之琛眨眨眼，笑成了一朵帅气的花：“年年，你工作结束了？”　　“哎呦！”纪温年突然脱手，陆之琛又没收住，吱呀怪叫一声，迅速抓住门框站好，“年年，我还没站稳呢。”　　　　委委屈屈的声腔。　　纪温年敛目，从头扫他到尾，冷淡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下班呗。”陆之琛说的自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他站直问，“你完事了吗？”　　纪温年心生出异样，她按耐住心头的情愫，舔了舔唇：“没有。”　　　　陆之琛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收回视线问：“还有多久？”　　纪温年还是敛着眉头：“不确定。”　　“到点睡觉了。”陆之琛还是很自然地关心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这孩子什么毛病啊？　　纪温年语气渐渐不耐：“你睡你的，我家里用的都是隔音效果最好的建筑材料，放心，不会吵到你的。”　　陆之琛苦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呢。　　纪温年那边还在直播，摄像头没关，时间紧的很，她没空听他胡扯，绕开他往洗手间走：“别挡路。”　　“年年。”错身而过的瞬间陆之琛握住她的手腕，他唇角动了动，还是什么也没说。　　　　没立场。　　陆之琛长长叹了口气，松开手，缓缓的音腔里隐藏着深沉的情愫，纪温年有点听不明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