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落水身子好是好了,但太医交代她要好好调养,开了驱寒除湿的药方,嘱咐她一日要吃两回。 明萱平时是不爱吃药的,晨起嬷嬷瞧她急着去见顾景淮,回来又忙里忙外,也就没让丫鬟端上来。 这会儿嬷嬷见顾景淮正好在院中,明萱也用完了午膳,赶紧让丫鬟把药端了来。 明萱看到丫鬟手中黑糊糊的药,眉头就是一皱,坐在旁边喝茶的顾景淮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乖乖喝了,别耍小性子。” 虽然知道她不乐意喝这个,但太医临走前特意嘱咐了,女儿家落水是大事,休养不好是有可能伤及根基,落下病根,导致以后无法生养的。 顾景淮再纵容她,也不会让她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明萱也深知这个道理,想着嬷嬷还真是块老姜,连这都料到了,故意选在顾景淮还在她身边的时间把药端上来。 明萱抿抿唇,想着与其反抗惹顾景淮不高兴,说道一顿再喝,倒不如自己先乖乖喝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把药端过来要喝,闻到那浓浓的药味,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顾景淮就在一旁看着她,好似在说,她要是不喝,叫嬷嬷灌也要灌下去……明萱犯了怵,索性鼻子一捏,两眼一闭,一口把要喝了个精光。 嬷嬷立刻高兴地递了两颗蜜饯与她,明萱正吃着,门口就有个小厮进来跟顾景淮回禀:“二爷,赵大人正候在小姐院外,说是有事想见一见二爷。” 他脸上带着些许忐忑,府里谁都知道,那位赵大人是赵三小姐的父亲,早上二爷才因为他发了一场火。 他这会儿找上门来,说实话,他都不太敢往二爷跟前通传。 果然顾景淮听了之后,脸色都微微沉了下来,“他来干什么?” 他早上已经跟他说的够清楚了,他以为赵乾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听得懂才是。 怎么又这时候跑过来,还是直接跑到明萱院子里来。 他看向明萱,明萱连忙低头假装吃她的蜜饯,她在想,赵大人这时候过来,是不是想为赵太太求情的……毕竟是他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人,不可能说休就休了。 小厮低着头道:“赵大人只说是来还赵三小姐的玉牌……” “让他放下就是了。”顾景淮并不想见他,赵三的玉牌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也没必要多此一举让他亲自送来。 小厮见顾景淮语气坚定,只能低声应是,匆匆跑了出去,只是没一会儿他又捧着玉牌回来,惶恐道:“二爷,赵大人说……他还有些话想与您说。” 他说着,看了明萱一眼,声音愈发轻了些:“是……关乎小姐的。” 顾景淮眉峰一凛,明萱也差点被蜜饯噎到。 …… 握瑜院外,赵乾紧张地那儿来回走动着,他并不知道顾景淮会不会见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这番话,是会激怒他,还是如他所料那般,饶过他这回。 乌云弥漫,四周都在刮着寒风,吹的他连骨头都在打颤,他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正要贴自己的脸,就看到顾景淮缓缓从院中出来,他赶紧放下手,迎了上去:“大人,再次拜访,实在多有打扰。” 顾景淮也不看他,声音淡淡的:“赵大人应该知道我不想见你。” 他让赵梓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弦外之音就是他一家人都别出现在他面前,赵乾这个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听不明白? 事实上,赵乾听懂了,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他点点头说:“下官明白,只是下官有些话藏在心中有些不郁,想找大人求证一下。大人放心,下官绝没有威胁大人的意思,下官只是纯粹好奇。” “我一个东阁大学士,赵大人觉得我有这个义务满足你一个小郎中的好奇心?赵大人会不会脸大了些?”他看着赵乾,神情不辨喜怒。 赵乾料到他会生气,所以也不敢抬头,一直躬着身子,不敢应答。 过了许久,才听到头顶的顾景淮道了声:“你说吧。” 表情含了几分警告…… 赵乾深吸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慢慢抬起头,说的小心翼翼:“大人,下官想问的是府上那位小姐……她是否跟昔日的傅相有关?” 顾景淮原本不郁的脸,这回是彻底沉了下去,他眼神无比冷厉的看着赵乾。 赵乾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但话已出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晌午我太太跑到她院门前闹,我怕您怪罪,一时心急,也没留意她的长相。后来我走的时候,特地往她那儿看了眼。起初只是对她的长相感到惊艳,后来细想之下,竟发现,她与昔日名动京城的兰芝夫人有五六分相似。特别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与兰芝夫人如出一辙。” 兰芝夫人就是他嘴里傅相的嫡妻……同样过世了很多年的人。 顾景淮冷笑,“赵大人对傅夫人的了解倒是不少,想必当年与傅相往来不少吧?” 傅相是中饱私囊被皇上判了斩立决的,当年这事儿闹的十分大,满朝文武都人心惶惶。 但凡与他有点关系的人,不是关押,就是贬谪……顾景淮这话,无疑是在怀疑他与傅相有所勾结。 赵乾警铃大作,连忙回道:“大人说笑了。我当年不过是偏远地方的一个小县丞,怎会与当朝相爷扯上关系。……是先妻未出阁前,与傅夫人有过一些交情,我偶然间见过她的画像。” 他先一任妻子出身不凡,是当时京中某位三品大员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了,才被说与他为妻。她见过当时名动京城的傅夫人,也不足为奇。 顾景淮听了却是冷哼:“就算如此,天底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少。而明萱不过与她有几分相似,赵大人就断定她与傅夫人有关,会不会过于武断了?” 赵乾也知道单纯因为这个就推出这个结论有点太过荒谬,顾景淮也不可能会信的,他深吸口气,说:“倒不全是因为长相。而是下官看到了她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 初初瞥到的时候,他一时没想起来,刚刚经丫鬟一提醒,他才发现有些不对。 他看着顾景淮:“下官曾听先妻提过,傅夫人有一块极为喜爱的玉佩,那玉佩是傅相去她府上提亲时,亲自命人打造的,送与傅夫人当定情信物的。那玉佩的上头,正好与傅小姐的一样,刻着一个‘宓’字。朝中宓姓之人并不多,傅小姐既不姓宓,名讳中也无此字,又为何会挂着这枚玉佩?所以下官斗胆猜测,这玉佩并非是她的,而是旁人送给她的……而送她这玉佩的人,正是兰芝夫人。” 说的有理有据,几乎滴水不漏,顾景淮听了却还是笑:“以前倒是没听人说赵大人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不过赵大人会不会太过自以为是了?傅相都死了多少年了,赵大人这把年纪,难道还没听说当年相府满门一夜被屠,尸横遍野的事?” 赵乾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的确,当年这事闹的很大,但凡在朝为官的人,基本都知道,赵乾也不例外。 傅相一双儿女,也是在那晚被杀了。 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