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听说自家哥哥已到了会稽郡,便忙不迭的喊来刚回家的半夏,嘱咐她早做准备,外头晴空万里,鸟鸣蝶飞,大夫人头上的珠钗叮铃脆响,衬得她眼角眉梢的喜悦越发挡不住。 还未等与老爷商定何时出门,就有人登门来请,原来宣可乏一到府邸,一边与太守吃饭一边还不忘遣人来请白家人晚上见面。这让白老爷面上自豪不已,连说话都高上了几个声调,忙里忙外让人备了些许奇珍异宝,待到午后出发。 半夏敛了情绪,让冬燕与小竹为她细细装扮一番。她虽心里头五味杂陈,但也不敢莽撞行事,特意浓妆艳抹,绝了宣可乏会认出她的可能。 —————— 站在宣府旧宅门外,半夏暗暗长吁一口气,自从知道宣府虽然主人不在,但一直有人守夜后,她便没有再偷溜进来过,只在夜半时分跳上屋顶,摸清了里头的地形。 等了这般久,终于,借着白家人的身份,正大光明的进来了! 大门朝里不过数步,半夏走的格外小心,每一步都足够让她回味一遍家里的变故。初夏的日头渐烈,晒得她额头沁汗,心里头倒越发清明,那个屋内隐隐绰绰的身影终于在眼前变得清晰,绛紫暗纹的熟悉官服刺得她心尖直跳。 宣可乏上前迎了两步,满面笑容道:“你们来了!请坐请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老爷恭敬道:“多谢宣大人一直惦记着我们!托您的福!” 半夏坐在白夫人的下手,低垂了脸,听他们寒暄。 大夫人道:“哥哥,您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带了些好吃好玩的,给您消遣消遣。” 她一挥手,身后的丫头们将大包小包的礼物递给了宣府的人。宣可乏客气道:“还劳妹妹操心!自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白老爷心想这么多年,送的难倒还少么?他面上倒仍挂着笑:“小小心意,不足挂齿!” 这等客气话,宣可乏自然也不再多言,他抚了胡子换了话题问:“这位女子是?” “白某正要和宣大人禀告呢!”白老爷介绍道:“这是我那不孝子的媳妇儿!从襄阳远嫁而来!” 半夏起身,与他平视,眼中隐了恨意,微笑行礼:“流萤见过宣大人” 宣可乏看着她,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请坐请坐!没想到大外甥娶了这么个漂亮的女子!舅舅得好好送份礼才是!” 大夫人闻言很是开心:“还说我们客气,哥哥你不也是么?” “不,这可不一样!回头我让人送到你们府上!”宣可乏张望一圈,面露疑问:“可是大外甥怎的没来?” “你也知他的性子”大夫人无奈道:“又偷跑出去玩儿了” “当年我怎么说来着”宣可乏倒觉好笑:“让他跟着我去京城,你还不舍得,如今,你看他自己都想往外头跑!你们哪里管的住?” 大夫人扶额:“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宣可乏话锋一转:“不过,如今连我自己也只能回来了” “这不是为了抓杀人犯么?”大夫人不懂官场:“皇帝定是体谅哥哥多年未归家,借着这个由头,请你回家看看!” “唉!妇人短见!”宣可乏对白老爷说:“你何时也带着她学学?” 白老爷心头一跳,直觉他话里有话,该不是在责怪他只宠着三夫人吧?他讪笑道:“白某哪里舍得累着她,若想学,随时能教,随时能教” 半夏暗想,难道被瑞青猜中了?听宣可乏口气,对于回会稽,颇有些不服气。莫非真是因为什么事惹了皇帝?名为查案,实则远调? 大夫人担心杀人犯的事,絮絮道:“哥哥,这凶杀案十分棘手,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死了很多人,坊间都在传是水鬼杀的!” “鬼神之说,向来不足取信”宣可乏严肃了几分:“此案让我慢慢查来,你们不用担心。” 白老爷点了点头,他可不愿在这麻烦事上多有牵连,他转了话题道:“宣大人,上半年已经合算完毕,详细的单子我过几日给您送来!” “好”宣可乏点头:“麻烦你了” 白老爷笑着摆手:“可不敢承大人这句话,都是应该的。” 半夏微蹙眉,这白家除了和他是亲戚关系,难道还有生意往来?她眼睛一转,倒想通了几分,也是,裁云楼能做皇家生意,可不就是有宣可乏这太府寺的二把手从中疏通么?指不定他从白家也得了不少可观的收入。 她抬眼,正见宣可乏也在看着她,那透着算计的精亮眼神,既陌生又熟悉。半夏回了个微笑,复又低下了头。 —————————— 瑞青从飞来的鸽子身上取下纸条,手一扬,将信鸽放飞。这是殷逍凡闲来无事调养的,不知云实用了什么法子,让信鸽顺利找到了他。 纸条是云实寄的,上头写着多日前巢会突入茂奚阁,以及遇上轩昂等事,瑞青细细算来,这些事距今也有半月之久,那么流萤此时应该已经回了襄阳,不知道巢会后来还有没有再去茂奚阁,他回房研磨提笔,给云实回信。 送走了信鸽,瑞青站在院中,闭眼仰头,阳光从树叶缝隙中透过,洒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一些体内寒意。 这几日他莫名感染了些风寒,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运功去寒再吃上几贴药便好,可偏偏治风寒的药与祛毒丸的药性相克,他一时不察,竟让这寒气入体,混了毒再难清除,倒成了一件棘手的事。 他忍着强烈的不适,这副身体,能撑到几时? ———————— 太阳逐渐西下,天空浮起大片的红光,染红了云彩。半夏从宣府回到白家,再偷偷从白家溜去了瑞青所在的小院。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今晚便打算去找宣可乏问个清楚。 推开门扉,往常一直坐在院子里捣药或看书的瑞青却不在,她有些奇怪,走进屋,却见瑞青正半坐于榻,双手搭在一侧扶手上,埋首于手臂间,墨发倾散,疲惫不堪。 “瑞青!”半夏心头一跳,赶忙上前蹲在他身旁:“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