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都知道自打前些日子,长公主殿下因为天儿太热过了暑气,日日都不出琳琅宫闭门养病,谁也不见。
谁人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不想见人只当她是病的极重。
就连打小就陪伴她的鸣音也不能知道她到底因何事而不想见人。
鸣音看着竹床上侧卧假寐的声音不免轻轻叹口气,外人皆以为她家殿下病重不知递了多少帖子入宫,想来探病皆被殿下拒了。
殿下甚至连太后和陛下的探视都给拒之门外。
就算不是身上的病。
怕是殿下的心生了病。
鸣音劝了良久,想让赵云兮能见一见那些个与她交好之人也好得到一二分开导。可是赵云兮铁了心思,就是不准旁人入琳琅宫。就连视作亲姐的静安王妃,递了帖子,殿下也未应准。
亲自送走奉圣意前来探望的王福与前来看诊的太医鸣音转身回到清凉阁。
清凉阁那琉璃瓦上藤蔓遍布从四周垂下,藤上还开着不过拇指大的花。
只见她家殿下心不在焉的抬手轻抚过藤蔓那些小花也随着她的手而晃动,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赏花之人心中的惆怅。
鸣音打发了两旁打扇的宫人,走上前去执扇轻晃,扇起了微凉之风“殿下,王公公与陈太医已经被婢子打发了。”这已经是第十五次她前去送走王福,她家殿下也已病了十五日。
“嗯。”赵云兮姿势未变只轻声应道。
鸣音也不敢问她因何郁结于心,只好徐徐劝慰。
“殿下久在宫中,恐是烦闷才会身体不适。”
“不若出宫走走?”
“前两日,嬷嬷还送了贴入宫来,她家儿媳得了个闺女,这几日请了堂戏,可是热闹了呢。”
“嬷嬷说,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去热闹热闹。”
“婢子还准备了好些套若是出宫穿的衣裳,殿下要不要瞧瞧?”
鸣音口中喊的嬷嬷不是别人,正是赵云兮年幼时,一直喂养她的奶嬷嬷,嬷嬷姓许,因着奶大了赵云兮,许嬷嬷在宫里头地位尊崇,且又是个尽心尽责,谦虚谨慎的,从不以赵云兮的身份而作威作福,是以连太皇太后都对许嬷嬷尚有一分敬意。
许嬷嬷是前年出宫回家养老的,她奶大了赵云兮,将赵云兮看作半个孩儿,自己的孩儿却是打小就扔在了老家,十五年来母子甚少相见。
待赵云兮大了,许嬷嬷虽是不舍,却还是因为思子心切,选择了归家与亲子团聚,颐养天年。
对于赵云兮来说,许嬷嬷是除了她父皇母后,兄长嫂嫂以外,最是亲近的长辈。
前年,送许嬷嬷出宫的时候,她还孩子气的哭了一场。
鸣音这是实在无法了,这才给听了传言,以为赵云兮病重而送信来的许嬷嬷写了一封信,想让许嬷嬷来劝劝赵云兮。
许嬷嬷的请帖来的也很快,从许嬷嬷的老家送到京都,也不过只花了两日。
果不其然,侧躺在竹床上的人,一听是许嬷嬷相请,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赵云兮转过了身,却还是兴致缺缺,只是吩咐道:“嬷嬷得了小孙女儿,我自是高兴的,你让人准备一份厚礼送去。”
“我哪儿都不想去。”
她只想要待在她的琳琅宫里,她不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她就可以不必去管外面的纷纷扰扰。
她天性懒散,不喜麻烦事。
而今,她就站在麻烦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再不能脱身。
只要她不去探足,她就不会麻烦缠身。
能避过一日,便是一日。
鸣音见她还是不想见人,想了想又试探道:“殿下,您想,咱们要是去嬷嬷家乡多住上了些日子,也比如今日日拒了陛下同太后娘娘派人前来探望来得好。”
鸣音心中隐隐察觉到她家殿下这回称病闭门不出,大约是同长明宫那位有关。
这回,崔家小郎君被太后请进宫中来,是与殿下相看。
结果崔家小郎君在那位面前,战战兢兢的一言不发。
殿下虽时常与那位拌嘴,口中说着日后再不理他。但在殿下心里,是极在意那位的。
一见崔家小郎君如此,殿下自然也就歇了相看的心思,这门亲事也就作罢。
殿下的亲事,打一开始就不顺,一直到现在。
皆与长明宫那位是脱不了干系的。
赵云兮眼里头终于有了光。
对啊,王福日日都要来琳琅宫一回,总是提醒她,阿洵就在相隔不远的长明宫里,她不可能一辈子避开了去。让她总是心情烦躁,理不清思绪。
出宫去,至少离得更远些,她还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连日的低沉萎靡霎时就散去,她从竹床上坐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汗珠,却也掩不住她当下的急切心情,“收拾行李,咱们下午就出发。”
她急着要走,琳琅宫中人自是无人敢阻拦她,忙着收拾行李的,就忙着收拾行李,忙着去传消息的,消息像是顺着风儿便传去了长明宫。
王福心里头琢磨了一会儿,方让传信之人离开,“回去吧。”
他转身轻叩房门,走进了斋中回话,“陛下,长公主殿下午时过后,就会出发前往禹都许嬷嬷家中做客,瞧那意思,是要去禹都住上些日子。”
那小祖宗称病闭门谢客这么多日子,而今一传出来消息,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