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这么一问，是彻底把陆鹤闲吓精神了。

她坐直身子，磕磕巴巴道：“娘，您……您知道了？”

唐柔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你以为呢？也不看看你娘我是什么人，想瞒我，你还早个千八百年呢！”

“反正肯定又是容姨出的力，倒是您在这神气上了。”陆鹤闲小声碎碎念，也拿了个空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自家娘亲和容姨的本事，她自是知晓的，所以她压根就没想着要瞒这两人，故而此刻被发现其实也并不惊讶。

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为了避免暴露的危险，自家娘亲是一向不允许她掺和进什么多余的事情里的，然而这次她却好巧不巧，查出了这样一桩事关心心娘亲的大事……

实际上这才是她心里发虚的真正原因。

但她知道，就算之后自己可能真的会被卷进麻烦，如今这事她也是不得不管的。

心心是这般美好的一个人，她不该再承受这样不公的命运……至少，她应该知道真相。

于是陆鹤闲定了定心神，强装自然地端起了茶碗挡在自己面前，目光却是越过杯沿、小心地看着自家娘亲的脸色，默默祈祷着面前这两人尚不知道她查到了些什么。

然而那颤颤巍巍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只见唐柔悠悠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地看向瑟瑟发抖的陆鹤闲，笑道：“闲儿，你抖什么？”

“我，我没抖呀，娘你别开玩笑了。”陆鹤闲僵硬着身子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一滴冷汗从额上流下。

“哦，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呢。”唐柔面上笑容越发危险，一瞬不瞬地看向陆鹤闲，“比如说，查到了一些，会惹来麻烦的陈年旧事？”

完了。

陆鹤闲心里咯噔一声，唐柔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听不明白，她就是真傻了。

——自家娘亲这是全都知道了啊！

于是她闭了闭眼，放下手中茶碗，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刷”的一下站起身，带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坚定地看向了唐柔。

她微微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却只是无言了片刻，便泄气般缓缓蹲下，手捏着两个耳垂哀嚎道：“娘，我错了，你别罚我跪算盘啊！”

然而唐柔却是未发一语，伸手端起了茶盏。她也不喝，只是捧在了手里。

久久不见自家娘亲开口，陆鹤闲也不敢抬眼去看，只一咬牙一狠心说道：“娘，对不起，可这事我真没办法抽身不管。况且，定远侯府式微力薄，掀不起风浪，想来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的，您就让我继续查下去吧！”

“陆鹤闲！你爹和你师父是这样教你的吗？”唐柔突然地将茶碗用力拍在桌上，话里已是带了几分怒气，“你在战场上，也是如此轻敌的吗？”

陆鹤闲心中一凛，立时抬头否认道：“自是没有！可是娘，这是两码子事啊……”

“不管是不是两码子事，你都不应如此松懈。”见她否认，唐柔语气才放缓了些许，用下巴点了点一旁的凳子，“行了，别蹲着了，起来坐吧，我本也没打算罚你。”

陆鹤闲听了稀罕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娘？你不会是想等我坐下以后，再把我凳子踢飞吧？”

唐柔闻言气得笑出了声，抄起桌边的话本子就给了陆鹤闲脑门一下：“怎么着，你个小兔崽子是盼着我揍你？”

“没有没有，我错了，娘！”陆鹤闲一面捂着脑门，一面挪回了凳子，“既然您不是要兴师问罪，那今日找我到底是为何啊？”

唐柔盯着她看了看，意味深长地问道：“我问你，你调查隋府，可是想替心儿出口气？”

“是啊。”陆鹤闲摸着刚刚被打的脑门，有些委屈地道，“我心里想什么，您肯定都猜到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唐柔眼神有些复杂，嘴上却是打趣般说道：“能让你花费这么大气力，去挖十几年前的事，看来心儿对你来说，很是重要嘛。”

陆鹤闲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自然。如今她是我名义上的娘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护着她，更别说我还有愧于她，自是要对她好的。”

“就因为这？”唐柔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看着陆鹤闲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根不开窍的木头，她叹了口气，一时竟有些心疼起自家“儿媳妇”来，“你对心儿好只是因为愧疚与责任？”

“也不是吧……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陆鹤闲本是直视着唐柔，此时眼神却莫名游移了起来，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似是有些扭捏，“心心在我心里，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同的。”

“哦——”得了想要的回答，唐柔拉长了音调，眼中玩味更甚，变本加厉地打趣起了自家闺女，“看来你也不算太傻，至少还明白什么是喜欢。”

陆鹤闲此时面上已是有些发红了，她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撇开脸道：“可以了娘，您又开始学着师父那样打趣我了。您要是没啥事，我可就回屋睡觉了啊！”

“我还没说完呢，给我坐下，”唐柔一把摁住了正欲起身的陆鹤闲，转而正经了脸色说道，“关于你查隋府这件事，我还有些话要叮嘱你。”

“您说。”见唐柔严肃了起来，陆鹤闲心道自家娘亲终于是打算说正事了，便正襟危坐竖起了耳朵。

“第一，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和心儿之间如何，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会插手。而且若是你们真能走到一起，倒也不错，毕竟娘还是挺喜欢心儿这孩子的。不过你要是当真动了心，想跟她坦白，还是要三思而行才好——不管是对她而言，还是对我们而言。

“这第二，便是有关隋府的。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当年定远侯夫人宁裳之死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了。你若是想继续往下查，我也不会拦你，只不过，你万万不能轻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