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在霍疏澜的吆喝下稳稳停在了一栋充满着古朴气息的楼阁前。
陆鹤闲先行跳下马车,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隋心接了下来。
隋心扶着陆鹤闲的手站稳,捋了捋衣裙,便抬头观察起面前这座小楼来。
只见楼有三层,皆呈古铜色,漂亮的琉璃瓦铺垫屋顶,在日光下闪着点点荧光。大门前两根立柱漆黑,上面皆挂着一块牌匾:右侧上书“千重锦绣”,左侧写着“万里河山”;大门上方的匾额则是龙飞凤舞着三个大字“千绣阁”。
隋心似乎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实际上,隋府和陆府皆是坐落于京城东侧,只不过隋府更靠近城中心繁华地段而已。隋心虽说近几年不常出门,但有春朦这个眼线在,城东新开了什么铺子、倒闭了哪些店,她其实都是一清二楚的。
而在她的印象中,是从未在城东一片听闻过什么“千绣阁”的。
再结合马车行驶的方向、以及此处一溜烟门可罗雀的店铺来看,隋心基本可以确定,她们如今应是差不多到了京城最西角。
隋心猜不出陆鹤闲带她来此偏僻地段是要作何。
总不会是成亲第二天就卖掉新婚妻子。隋心平静想到。
不过陆鹤闲并不知道自家娘子都脑补了些什么,她留下霍疏澜看着马车,便带着隋心和春朦走向了千绣阁的大门。
三人刚上台阶,便有一小伙计亲切的喊着“陆大哥”,旋风般跑出来迎她们。
陆鹤闲笑眯眯地拍了拍小伙计的脑袋,应道:“小草好久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小伙计呵呵傻乐,边领着人往里走边高兴道:“嘿嘿,谢谢陆大哥!掌柜的已在楼里等您了,还是老地方,您和夫人直接上去便是。”
陆鹤闲闻言颔首,又摸了一把小草的脑袋,才说道:“知道了,找你霍哥哥讨零嘴去吧。”
看着小草蹦蹦跳跳地出门去了,陆鹤闲回头对隋心说:“走吧,在楼上呢。”接着便率先上了楼梯。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隋心和春朦在二楼绕了几绕,最后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在抬手敲了三下后,竟是不待里头的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隋心虽有些奇怪,但仍是迈步跟上了陆鹤闲。她进了门,略一打量,便发现这是一间相当朴实无华的屋子。
——除了桌椅茶具、以及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之外,就只有窗边站着的那个紫衣男子了。
那男子笔直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身形瘦削,脸却意外的圆润,并不似寻常男子般棱角分明。他两颊带着些婴儿肥,眼睛也是大而饱满的杏眼,此时嘴角微翘,挂着十分平易近人的笑容。总之,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样貌。
在隋心还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时候,陆鹤闲已经和那男子热切地攀谈了起来。隋心也不好打断二人谈话,便立在桌边继续端详着屋内摆设。
她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那幅字,用比楼下匾额还潦草的笔迹写着“千重锦绣,万里河山,皆入一缎,一眼可观”十六个字。
隋心仔细揣摩了一下,心下了然:原来是家绸缎庄。
想到此,隋心脑中有片段回忆一闪而过,她连忙叫过春朦小声问道:“你可曾听过这千绣阁?”
春朦先是摇了摇头,又迟疑了一下,转而点头回道:“好像是听二夫人还是二小姐说过?”
听了春朦的话,隋心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似乎在几年前,是有一次在饭桌上,听田氏和隋艺说起过什么千绣阁,还有什么只接达官贵人、什么没买到新衣服要被小姐妹们嘲笑之类的话。
彼时,她还未“病”到不得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地步。
想起了陈年往事,隋心心里不免沉重了一些,手便不自主地揪起了袖子一角。
陆鹤闲和花繁好一阵寒暄,才想起来如今她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己竟把如花似玉的新婚娘子忘在脑后自顾自跟别人聊天去了!
陆鹤闲一边在心里默默祈求隋心不要生气,一边赶忙转头去寻找那白色身影。
不得不说,在看到隋心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时,陆鹤闲心中是松了一大口气的。
她唤了一声“娘子”,上前拉着正发呆的隋心坐到了凳子上,又顺手将那皱巴巴的袖角展平,再抬眼见隋心不知何时已经回了神,便笑问:“在想什么呢?”
见隋心摇了摇头,仍是一副笑而不答的样子,陆鹤闲便也没有强求,转而指着那男子向隋心介绍起来。
“这是花繁,这家千绣阁的老板,也是我的发小,他、小霍还有我,可以说是一起长到大的。我们成亲那天他也来了,不过你蒙着盖头没看到,可是灌了我不少酒呢。”陆鹤闲觑着已经跟着坐过来的花繁说道。
花繁微微一笑,对隋心点头致意:“弟妹你好,我虚长小鹤两岁,我二人也一向兄弟相称,便称呼你为弟妹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跟着小鹤一起喊我花大哥,如何?”
隋心闻言起身向花繁行了一礼,才回道:“花大哥言重,你是夫君的大哥,按理便也是我的大哥,又何来介意一说。”
花繁满意地点点头,陆鹤闲却是懒得再让他演下去。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拆了花繁的台:“行了昂,得了一声‘大哥’还不知足?我何时喊过你‘花大哥’了,小花?”
小花?
隋心抬了抬眉毛看着花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