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桓可是毫无半分哄小孩子经验,一下愣在当场。 “回家,我要回家……” 小女孩儿还在哭,声音颇为可怜无助。 李容桓深吁一气。他父皇嘉佑帝统共生有二十多个皇帝皇妹,他是最年长,可却与手足兄妹之道、哄小娃儿上全部不通。“你——” 他挤着眉头,“到底哭什么哭?”“好了,别哭了……”“行了!……本宫命令你不准哭!”语气渐地拔高,表情骇人。 小女孩儿果然一惊。 他身边大太监王拂道,“殿下,殿下……”意思这孩子小,初来乍到,这样会给人吓坏的。 李容桓看小女孩儿模样表情,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果真像是吓坏了。有心不忍,“额——” 面皮僵了僵,很是别扭挤了一个微笑。“这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叫你穿一身合适得体的衣服,孤王的命令,谁都没有违抗过……” 小女孩儿便道,“太丑了!丑死了!我不想穿!” 李容桓气得。半晌,又调整呼吸,“那你怎样才肯穿?” 小女孩儿忽然滋溜滋溜又窜进了那群宫女里头,叫她们把帘子都给放下,将太子一遮挡。“好吧!我穿!” 她可怜兮兮,不一会儿,便果真乖乖顺顺换了一袭淡雅素净近乎纯白的衣裙来。头笨笨拙拙挽了个老气的大揪揪,一副寡妇吊孝的样子悻悻然走了出来。 表情哀丧,就跟刚死了丈夫的样子。 太子刚要心生说好,这才像话,突然,看着小女娃儿低眉垂眼、幽幽怨怨的走出来,再配上周遭同样像是因拘谨害怕而惨兮兮的表情,他越看越不是滋味。“好了!” 终于忍无可忍,“换了吧!换了!你原先喜欢穿就怎么穿!” …… 改造调.教第一步计划,宣以失败结束。他颓丧地背着手,把脸扭过去不看小女孩儿。 蓝云畅心笑:改造我?!你想得美! 故意娇娇憨憨向周围的那些宫女挤了眼,像是再说,老娘,胜利了! . 五月中,天气越来越热。绿树阴浓,时日变长。东宫楼台殿阁倒水中,叠影重重。 太子李容桓觉得,他什么“改造调那小女孩儿”计划,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带了个小麻烦精回来。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我想吃糖,为什么不能吃糖?” “因为你还在换牙,吃多了伤害牙齿……” 李容桓和这小丫头相处熟络了,不知是不是有意讨好他,她已经不叫他殿下,直接太子后面叫一声“哥哥”。李容桓心里听得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也挺好。太医隔三差五会给小女孩儿把脉,评测身高等健康状况。因为在换牙期,太医说,“小姐现在这段期间很关键,牙齿以后长得好不好,健不健康,都记着要少吃糖……” 大胤王朝的太子储君是个“恋/童癖”,举朝都已经统一默认了。 太医先是觉得很尴尬,对蓝云畅的称呼也不知如何去唤,久而久之,倒也习惯。太医既然说不能吃糖,少吃甜食,于是,太子按行太医嘱咐,将小女孩儿管得比她爹妈还严。 偶有风害暑热,太医开了苦药,她不喝,一个个宫人们左拉右劝,劝不动,太子李容桓这时下了朝无法,也得自己亲自动手一口一口喂。喂不了,还要下矮桩子哄。 当然,他也恍惚怀疑——“难道,自己真是个恋/童癖?” 他又想起了那梦里的“女郎”,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到他梦里来了?——太子李容桓忽然又发现,梦遇女郎的事情,他居然渐渐地也要快忘记了。随着女孩儿的到来,他又想,这是不是也就证明着,小女孩儿,没有丝毫质疑,就是那梦里的女郎?是少儿版呢?然后,便看小女孩儿的眼神目光,也就更更复杂了。 . “殿下!殿下!不好了!二姑娘她人不见了!她不见了!” 六月,第一场滚滚闷雷,风雨如织,骤亮的灯火映着东宫颐神殿飘飘曳曳。太子李容桓和那小女孩儿蓝云畅所隔寝阁只隔了一个小院儿。太子半夜里睡着睡着,一些宫女太监急慌来报,蓝家的那位小姑娘突然发现不见了。 她们晚上起来忙着关窗,要给小女孩儿盖被,可是一撩开床帐子,只见床帐空空荡荡。 太子立马坐起来,问,“不见?殿内寝宫到处都找遍了吗?” 宫女说,该找的都找了,一个个急得快要哭出来。 太子怒,“一群废物!”便忙忙的几个宫人伺候利落的穿了衣,披了蓑衣,也一并去找。 明晃晃的闪电闷雷投翣倚床,其音骇人。电光腾蛇的印子一样忽而映上殿阁的窗门,弯弯扭扭,照得太子一张俊脸冰若寒霜,想是真着急了!如此,太子、一干宫人找来找去。 最后终于有人提议,“好像、好像颐神殿太子所居的寝宫还没找呢?” 诸人的脚步还没动,太子三步两步,把自己的床帐哗地一声猛地一撩。 蓝云畅,小小的身子,托着腮,一脸可惜眨巴着水汪汪眼睛,坐于床边看他。“太子哥哥,打雷,我怕……” 太子李容桓额上的青筋在时隐时现。“你——”太过分了! 那句“你敢戏弄孤王”几个字还没吐出来,蓝云畅依旧用那可怜似汪着一滩水的眼睛,“太子哥哥,其实,我只是想你了嘛,这大半夜又是闪电又是打雷,以前,我都是挨着我娘睡,现在我就是想过来让你陪陪我……” “……” “太子哥哥如果觉得沅沅打扰了你,那我就走吧!真是对不起!” 然后,四下两三地骨碌利落地跳下床,又看了那些宫人太监们一眼,很是抱歉,不好意思道,“我也给你们认认真真道歉,给你们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呀!” 殿门外的雷声,轰地一声又一声,小女孩儿像是怕极,抱臂缩头,颤颤惊惊,看样子,要是努力大着胆子回到自己的寝阁。 太子忽然说道,“要不,你留下来吧?” 他的眼皮又开始那种无法言明的跳动,像是忍气吞气,又对女孩儿招手,“来!你过来!孤王……今儿晚上陪着你就是!” 蓝云畅猛地抬起那双晶亮亮天真水汪的乌黑眼睛,嘻嘻一笑,笑容甜甜。“太子哥哥,你对我真好……” 两个人侧身对躺于寝帐中,雨,还在下。映在窗户上如腾蛇一般的闪电光忽明忽暗,两个人耳门上明明灭灭。 蓝云畅打了个呵欠,“太子哥哥,你给我讲故事吧?” “孤王,孤王不太会讲……” “没关系,只要是你讲的,我都爱听……” 太子踌躇了半晌,“嗯,那好吧,我就给你讲一个乐羊子的故事?” “乐羊子是谁?” “古代有一个叫乐羊子的人,他娶了一位知书达理、勤劳贤惠的好妻子。她妻子……” “不好听!不好听!换一个!”蓝云畅瘪着小嘴,很是不满。 太子便又讲起来,“我给你讲塞翁失马吧?从前,有位老汉住在与胡人相邻的边塞地区……”“哎!你这些故事真是太不好听了!” 蓝云畅道,“要不还是我给你讲吧?”她摇摇头。 那天晚上,伴随着殿门外一声又一声的风雨及雷电怒吼,蓝云畅像抚小孩子似、把个差不多七尺身高的十七岁少年给搂在自己小小的心窝子里。 因为她讲的故事是:“从前,有个人,不小心被人扔在一个有水的浴缸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败的地下室,一只腿,还被铐在一段锈蚀的铁水管上……” ——出自《电锯惊魂》。 太子刚开始还能承受,渐渐地,随着外面滚滚的雷声一下又一下,“啪”地重击殿阁,阴森诡异的颐神殿烛火瞬间熄灭了,气氛安静诡异无比。 他开始渐渐地哆嗦,“你,你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好吧!”蓝云畅摊手像是无奈一笑。“那我换一个,这次就讲……” 《平原镇屠夫》、《死神来了》、甚至连《人、体蜈蚣》那么重口变/态地出来了。 太子哇地一声,终于忍不住,匆忙撩了被子下榻,吐了出来。“你,你别讲了……沅沅,孤王,孤王承受不住了!求你别讲了!” 蓝云畅仿佛在一脸懵逼。“我、我没觉得多吓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