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被浓厚的阴云吞没。
闷雷在夜云上沉沉作响,闪电一闪即逝将黑夜切割为二,劈倒大片树木和电线杆,浮起一片糊味。
还没等邬流儿摸出笔和朱砂,一道狂猛的掌风便从她耳边呼啸而来,将她一掌拍在岩石上。
一时间,镇邪符纸如成群出洞的蝙蝠般漫天逃窜。
在这一秒里,邬流儿脑海里闪过了一串数据:
一张符纸2毛5,开了光的3毛5,打这一架亏损56张,其中开光符纸22张,共计16块2毛。
大血亏!
她艰难的伸手,试图挽救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符纸。那无脸邪祟见状,以为她要作法,掐住邬流儿咽喉的手指又刺入了几分。
疼痛堪比几根尖锐的树枝捅入脖颈。
“滚……开……!”
这邪祟没有面容,身体虚浮,只有两个黝黑的眼洞嵌在空白一片的脸上,浑身似是一团瘴气,时聚时散。
它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千万个婴儿的怨灵在邬流儿脑子里一齐尖啸嚎哭。
闷雷轰然炸裂,邪祟伸长指甲,搜刮着风声朝邬流儿的眼瞳猛袭过来。
还未等指尖刺入她的瞳仁半分,邬流儿手中的东西便大亮起来,金色光辉如海浪般在这山林中层层扩散,裹挟着狂风暴雨将无脸邪祟一举掀飞。
雷声戛然而止,雨水残暴倾泻。
山林的土壤被冲散,露出大片腐烂的尸骨。
当无脸邪祟再次回到原处时,却发现原本即将成为它养料的猎物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块沾满血迹的巨石和一片肮脏的泥泞。
它“呜呜呜”哀嚎起来,千千万万个婴儿的啼哭尖啸,混杂着蛇鸣和鹧鸪啼叫声刺破云霄……
……
浑身撕裂般的疼。
眼瞳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邬流儿忍着剧痛,在混沌的意识中摸黑行走着,恍惚间似是听到有人的声音。
“……怎么还没醒……”
“……不会真死了吧?”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她吃掉了……”
……怎么有人在说话?
自己不是被那崽种邪祟一巴掌拍石头上了吗?
邬流儿循着声音,一步步挣扎着,用尽全力睁开了双眼。
屋外的光线尖针一般刺入她的眼里,让她下意识闭紧双眼,抬手挡在面上。
当她渐渐适应后缓缓睁开,眼前两个人脸骨碌碌凑了过来。
“流儿醒啦!”
邬流儿一掀被褥坐起身来,将这两个大脑袋怪物推出数米远,摸出一把藏在枕头下的短匕首来防卫。
这两个小怪物脸蛋圆乎乎,面颊上浮着两团红晕,一男童一女童,颇像21世纪春节时贴在门上那俩金童玉女。
就是头大了点。
“呜呜,流儿好凶凶喔。”
“不会落个水发烧把脑袋烧昏了吧。”
落水?发烧?
邬流儿疑惑了片刻,面上依然保持警惕。她将手里的匕首持在胸前,指了会儿金童,又指了会儿玉女:“你们是……”
一个“谁”字还没说出口,邬流儿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登时睁圆了眼睛。
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个枕头下面有把短匕首?
匕首锃亮的银光倒映出一张模糊的脸蛋,依稀能分辨出一对桃花似的眼眸。
邬流儿左右晃了晃脑袋,匕首上的脸蛋也跟着晃晃脑袋,一道蓬松清丽的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有活力的摇动。
是她自己。
金童小脚一蹬,浮在空中,围着邬流儿打量了一圈。
邬流儿也时时拿刀做着防卫,跟着他的动作旋绕一圈。这一转,倒是让她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变得大不一样。
这间屋子并不宽敞。
一张案几,两把扶椅,一张檀香木的床,被褥凌乱,两道白色的简朴帷幄垂搭下来。天顶的房梁被蚁虫啃断了一根,阳光从破烂的瓦顶照射下来。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像个会漏雨的瓦房。
饶是如此,邬流儿也从案几上倒扣的杯盏花纹看出来,这绝不是她出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她扫视周围一圈,又看向那俩畏缩着看她手里匕首的小怪物,只觉得脑仁和眼窝一阵犯疼。
看这样子,应该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在做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死在那老邪祟手里就是万幸。如果不是她手里那枚暗金色的元宝发威,恐怕她就……
……等等!
“我的金元宝呢!”
邬流儿左右看了一圈,又回床上捣鼓了一阵,愣是没找到自己从裤兜里掏500大洋买来的黄金古董金元宝。
金童玉女站在两侧,脸上挂着眯眼笑容,眉头却疑惑的皱了起来。
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小流儿在找什么?”
邬流儿不信邪一般,又快步推开雕花的红木门,跨出半尺高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