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还是带着微笑,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慈祥的叔伯想要考较弟子们的功课,检查弟子们修符的境界。可眉栗知道,那张看似宽厚的皮囊下是阴沉谋算。
大国师走上前来,每个他走过的弟子都放出符力,一时间赤橙黄绿各种颜色的符力纷纷涌现,活像打翻了颜料盘。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弟子的符力。
符力是不可能作假的,只要检查符力的人有足够强的感知,谁强谁弱,谁善攻谁易守,这些信息都能够从符力中轻易获取。
一团红色符力凝成飘带模样漂浮在面前的少女手中,大国师的脚步停下来,他弯下腰认真看那团剔透的赤光。
他看了好一会,直到凉楚抬起眼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大国师,不知道自己是否让他不大满意。
大国师看了一眼旁边严阵以待的四师弟,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还不是,虽然已经有些强了,符力的特质也有些像。但还不够。
看着面前少女局促不安的眼神,大国师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走向下一个人。
一个少年。他垂着脸看不清眼神,但整个人就像一块平静的玉,浑然天成的温和稳重。
少年沉默地伸出手,纯透而微弱的白光浮现出来,因为疲惫和接近力竭而只能以丝状现身。
大国师的目光绕过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验证过了,剩下的只有一个人——
他第一眼就判定不可能的人,那个黑色俏皮裙装的小姑娘。
他眼底的目光开始变得凶狠,那个要置国师府于死地的人是她吗?竟会是她吗?可,所有人都已经被验证过了,只剩她。
大国师快步上前,四国师也围过来,几个不明所以的符师也注视着这里,以为这是一场大国师亲自选择关门弟子的测试。
四国师在想,只剩她了。符师们也在想,可能成为大国师亲传弟子的人只剩她了。
大国师毫无破绽的慈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裂痕,从裂口涌出的是更强烈的快意——如果真的是你,那么,这条游鱼,总算进了天罗地网,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有人都带着伪装或真实的笑容看着那个脸庞还透着稚气的小姑娘,却发现她将漫不经心的目光从别处转过来,冲着所有人,特别是首当其冲的大国师,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亮起来,像在说,终于终于,等到你啦。
所有人都理解这种目光,毕竟是国师府,毕竟是大国师,全天下符道所敬仰之人。这种目光对他来说实在太常见,以至于没有人把它放在心上,就连大国师也只是蹙了蹙眉,觉得仇恨国师府的人不可能会露出这种目光。
但他还是走上前去,对她说:“给我看看你的符力。”
大国师,四国师,符师们,甚至弟子们都屏息以待,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目光不放过这个少女身上的蛛丝马迹。
没有人注意到,少年拢在袖摆的手中缓缓升起了一团苍白的符力。
大国师如愿以偿见到了他想见的东西,金色而强大的符光如河流之水,奔腾欢涌,在少女的掌中激荡,却又像最柔软坚韧的宽厚丝绸,缠绕飞舞。
这种符力,整个符道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这并不像是初入符道之人的符力,而像是已经深入符道百年的人才能拥有的符力,自由、活跃又强大。
可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不过才十三四岁。
如此稚龄,却已有如此天赋,实在是天生符道之人!
符师们已经目瞪口呆,四国师箭步走来,颤声问:“你入符道,共有几年?”
少女的声音如古井沉静:“三年。”
她心里却嗤笑,三年?不!是三十年,其中的二十余年,都是拜你们所赐而灰飞烟灭。
“三年?”这下,连大国师都觉得不可置信,他见过天下最有天赋的孩子,却最多也是五年才得以初入符道,想要修成如此灵动而强劲的符力,哪怕有上好天赋,有的人也一辈子无缘一见,即使勤勤恳恳日夜不休,也需百年。
他们这些国师府的师兄弟们,哪一个不是天资过人,哪一个没有经过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才能有如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