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成。
眉栗将狐狸放在符阵中。它已经疲惫地沉沉睡去。淡淡的绿光如萤火般点点汇入狐狸的身体,它像在做什么美梦,时不时吐出舌头卖几下萌。
眉栗轻轻地帮它梳毛,顺便安抚一□□内因为被压迫而变得暴躁的战意。
一切都做完后,她抱着狐狸重新坠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今天国都的人们不约而同的起晚了。慌乱中出门的人们在街头发现了打更人的尸体,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但已经认不出面容,全身上下十数个洞孔,惨不忍睹。
国都一日之间全城警戒。
大国师也听到了这件事,彼时他正坐在练功房里,身侧的荀谕将大小事务悉数念出。
大国师面色低沉,并不言语。
荀谕走后,他扳动桌下隐秘处的暗格,座椅缓缓下降,来到屋子下方的密室内。
里面只有一只将燃尽的蜡烛。
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正被捆束在床上,他衣衫不整,散发垂肩。说是捆束,实际上绳子松松垮垮,足以让他的双手放在面前的木桌上自由活动。
大国师苍劲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中:“卜算子,今日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少年苍白的唇绽出一个笑容:“如果你是说死亡,是的。”
“那你曾算的那个人呢?会毁灭整个国师府的人呢?他在哪!”国师拎起少年的衣领,大声质问,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因为卜算子的每一个预言都准确无比,但这个狡猾的东西只会预告危险的到来,从不告诉他如何解决。
卜算子并不在意,毫不挣扎地任由国师威迫的目光扫视着自己。
他的嘴角大大的挂起,心情愉悦地摆弄面前的算筹,主动直起腰附在国师耳边,声音轻巧,讥讽异常:“她已经来了。”
在国师怒极甩了他重重一巴掌后,他捂着苍白剔透的脸颊嗤嗤地笑,忽而大声吟诵——
“极目烟中百尺楼,人在楼中否,人在楼中否啊?”
国师气急败坏,又给了他一巴掌,这次他不再念诗,只看着国师大笑出声。
“疯了,你疯了!”国师气的路都走不稳妥,听到毁灭国师府的人已经到来,他一边止不住的心慌,一边又想掐死这个猖狂讽刺他的卜算子。
他深吸一口气,不能杀,对,不能杀。
杀了卜算子,谁给他们测算未来呢。
回到房间里的大国师抬手挥灭了所有烛火,他看着暗处,觉得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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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他睁开眼,发现了令自己不能动弹的罪魁祸首。
一只胳膊死死搂着自己,他还是幼崽模样,肚腹都被那人揽着,最惨的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尾巴了。
狐狸的眼睛骤然睁大,它摸索着抓住自己的尾巴,捏了两把,还好,还有感觉,但是尾巴根那稍微一动——嘶,好疼。
没睡醒的狐狸眼顿时积起了一小汪泪水,不是委屈的,而是疼的。
然后借由这一下的刺激,斛岚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他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狐仙,受命天道治理人妖两界,主持正义,清理祸患。
再比如,他误杀了一个人,天道降罚圆她心愿,把自己打包成狐狸幼崽送回了九年前,去制止这场悲剧。
他心中有愧,发誓一定要向她赎罪,即使那个小姑娘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斛岚歪着头想,她叫什么呢?他闭上眼冥想,似乎……似乎是叫美丽。
他记得,上一世那人的名字被提到过多次,还都是从国师的口中听到的,后来人们都称她为魔头,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他上一次清醒的时候还是在一座雪山里,他在大雪中流离失所,被一个小姑娘捡回了家,然后,好像是在一扇门后,突然被一道符袭击了。
这段时间他像是遗忘了所有身为狐仙的记忆,仅凭狐狸的本能行事,同时也丢掉了该有的矜持和成熟,完全变成了幼崽时期贪玩好动不省事的样子。
什么趴在小姑娘的腿上求摸摸,什么求不到摸摸就呜呜乱叫,什么时不时地舔一舔姑娘的小手……斛岚闭着眼睛,回顾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惨案”,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掉了。
斛岚把脑袋埋在大尾巴里,痛苦地呜咽出声。
但他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还是那个小姑娘,她正抿着唇看着自己,斛岚用千年狐狸的老道可以看出她有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