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家人，少年似乎短暂地褪去了冷漠的面具，他抬目眺望不可触的银河，面目在夜风里干净而遥远。隔着网线和全息投影，竟使钟皑萌生出一丝能够窥视到他内心的错觉。

“明天我就去联系人，”钟皑说，“另外，下午承诺给你的条件不会变。”

白见俞讶异地向右撇了一眼，钟皑猜想那可能是他自己的全息投影在他那里的位置。“……谢谢。”白见俞迟疑道。

钟皑一笑：“那合作愉快。”

他与白见俞在空中握了握手。手掌穿过全息投影，挥开一片泛着微光的空气，却仿佛能触到皮肤的质感，柔软而细腻。

影像消失后，他看着自己的右手，缓缓地搓了搓。

***

白见俞睡在他怀抱中，呼吸沉沉。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钟皑环着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得闭上眼。

身侧一起一伏的呼吸声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安定下来，不知不觉，也一起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时间才过去十七分钟，钟皑松了一口气。

飞梭的返程才走不到一半，钟皑小心翼翼地隔空唤出光脑，打开信息素匹配度测试插件。

简单地查询匹配度不需要太高的硬件要求，光脑便足以胜任，当然精度也不会太高，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值。

光幕上的金色圆圈跑了几周，跳出来一个大大的数字：84%。

连着“抱”了几天佛脚也还没突破85大关，钟皑不禁有点发愁。

如果要准确测量匹配度，最为权威的方法就是验血。两人正要前往那里，飞梭的目的地是钟皑的一处私宅，那里等候有钟家请来的专业医疗团队。

临时标记可以暂时说服钟家，但想让白见俞的“未亡人”身份得到承认，还需要更为强有力的证据。事关重大，钟家老爷子亲自护送钟皑生前保存的血样赶来连阡星，因为不适应星际跃迁，一路乘坐飞梭，耽搁了几日。

算算时间，今晚也该到了。

钟皑看着匹配度数值，有点头疼。这时飞梭驶入一团散溢的星云，机身在嗡鸣中震颤片刻，有些微微的颠簸。

白见俞立刻睁眼。

他睡得不沉，脑海里一直绷着根弦。这会受到惊扰，强行清醒过来，一跳一跳地头疼。

光脑的显示屏还没撤去，他一睁眼，怼脸便是大大的两个数字：“84。”

白见俞：“……”

“有点麻烦，现在的匹配度还没过线。”钟皑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常年在外，相处时间本来就没有寻常那么长，老爷子会理解的。”

鉴于白见俞刚醒，他有意放低音量，气息在胸腔里微微震颤。

白见俞被声音搅得有点烦。

他还没完全清醒，楞楞地盯着空中的数字，看起来呆呆的。钟皑见他神态，有点想笑。

片刻后，白见俞开口道：“不。”

他一双长眉不自觉拧起，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做戏就是要做全套的。”

忽地他撑着沙发背，翻了个身。原先背靠在钟皑怀中的，这下就变成了面对面，白见俞趴在钟皑身上，距离一下子被拉得极近。

于是钟皑确认，这人其实还没有完全睡醒。

白见俞说自己有起床气，但最近各项事务纷至沓来，两人都没有真正睡熟过。以致钟皑现在才第一次见识到，白见俞睡醒的模样。

白见俞神色还有些困顿，一双眼半睁不睁，睫毛鸦羽似的垂落下来，半掩瞳孔。这时他气质里所带着的冷意就被某种更无害、更……柔软的东西中和了，或许是流泻在颊边的暖光，微微照亮了侧脸的轮廓。钟皑不知道。

大片阴影拥围在侧，将他们中间的空隙填充得满满当当。

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白见俞开口，他的嗓音也微微沙哑，带着惺忪的柔和：“你知道另一个短时间提高的方法吗？”

“……”钟皑不自觉屏住呼吸。“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放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白见俞，你……离得太近了，你先起来。”

白见俞置若罔闻。

他又向下凑了一点，这时两人间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鼻尖近乎蹭在一处，他轻轻眨了眨眼，钟皑似乎都能感受到一阵将振未起的风。

白见俞低声说：“那，想试试吗？”

钟皑仿佛被烫了一下，眼皮一颤：“你……”他喉结大幅滚动，想要撑着沙发坐起来，手却像被蛊惑一般，失去力气。

绵长的呼吸吹在他脸上，失焦的视野中全是他的脸。

钟皑闭口沉默，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哼笑，一只手探过来，勾住他下颔。

衣料因动作摩擦而窸窣作响，白见俞垂下头去，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