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怀悦凑上来的时候,气还没喘匀,她身上散着的热气往空气里蔓延,颜灵感受到身侧的热意时,听见她开了口:“色色,你真是吓死我们了,电话打爆了也没见你接,还以为你遭遇什么不测……” 没反应。 葛怀悦一脸疑惑地看着颜灵,后者呆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伸手在颜灵眼前晃了晃,“你什么情况?傻了啊?” 颜灵视线始终定在空荡荡的楼梯上,拧着眉,一脸难以置信。 葛怀悦看了她一会儿,又听见她嗓子眼里忽地挤出一句话来:“不应该啊……” 葛怀悦也朝楼道看了一眼,“不是……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悦悦。” “嗯?” 颜灵张了张嘴,没出声,半晌又垂下头去小声嘀咕:“算了……” 葛怀悦一头雾水,被唬得没敢再责备她,只是问:“到底怎么了,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颜灵抬了下手背给她看,有气无力开口:“没什么,也就是撸猫被猫给挠了,去打了疫苗,回来又发现猫忘了放回笼子,跑不见了,房东急得要命想杀人灭口,然后我就去找了好半天,喏……”她下巴往一楼大厅一点,“刚找着,你就来了。” 葛怀悦万分捧场:“哇——你这一下午的,够戏剧的啊。” 颜灵拉着她往上走,心说,更戏剧的还没跟你讲呢。 两人边往房间走边说着话。 葛怀悦她们三个本来找了家评价不错的店准备吃点特色菜,谁知道颜灵电话一直打不通,三个人商量,最后决定何芳芳聂溪两个在那边叫号排队等位,葛怀悦就趁着现在,跑回来找颜灵。 说到这儿,葛怀悦想到什么,急忙给聂溪去了个电话,告诉她颜灵没出什么事儿,让她们别担心。 颜灵进屋拿了包包,想了想,换了件半袖,再拿起手机一看。 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让她惊住,想着她们仨是真担心了好久,颜灵便忙不迭开口道歉,葛怀悦笑笑,“没事儿没事儿,只不过你这被猫一挠,还莫名挨了一针,真是又痛又费钱,上次我妹妹去打狂犬疫苗,花了小三百呢,以后这小动物看看就行,别碰它……” 她这么一说,颜灵却突然想到自己那钱还没给他呢,当即轻轻“啧”了一声。 葛怀悦莫名,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 看过去才发现,得,又发呆呢。 两人到地方,何芳芳和聂溪已经把菜点上了,刚在电话里头,葛怀悦早把情况说了个大概,这下俩人关心的也是颜灵手上的抓痕。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猫”、“打针”这两个关键词。 桌子上菜已经上好,西南省的菜大多偏辣口,颜灵本来就不太有胃口,这下只是挑着那盘花椒叶土豆片吃,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桌子都看出来了。 可惜,这边拐弯抹角问,那边她也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偶尔回神搭个腔。 三人纳闷不已,小声嘀咕了半天,根据颜灵提供的信息猜了一大通,结果就是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 直到她们饭后消食逛回青旅,看到了门口站在那个正叼着烟打电话的男人。 先是聂溪发现的苗头。 本来也是,一路上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人,看见那人,表情顿时就变了,这本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后来,用何芳芳的话说,颜灵当时就像是本来已经不喘气的尸体突然活过来了似的。 八卦的火星子当即便在三个吃瓜群众之间燎起了凶猛的火势,她们仨一个给一个传递着讯号,最终结果就是三双眼睛无一例外,全盯着人家看。 包括站得稍微靠前的颜灵。 就在聂溪感叹天啊妈啊这还是人吗侧脸也太好看了吧的时候,还没开始跟身边好友分享,就见颜灵没犹豫也没废话,直接走上前去了。 付怀禹手上捏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自己暴脾气的老妈在那头讲:“……你说说你这么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去合适吗?妈妈为什么说你,就是不想看着你往同一个坑里跳两次,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你说说……” 可能是这边几道视线太过炽烈,他不自觉转过头来的时候,笑了一声,打断“我没在……” 视线第一下便落在了身侧多出来的人身上,她已经换了件白色半袖,肩际的发尾扫着的地方,锁骨已经被遮住。 从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里打出来的光线实在太暗,灯笼作装饰用,几乎达不到照明的效果。 可屋里透出来的光却还是让他隐约看清了她左边唇角那颗浅浅的小痣。 捏住手机的手不自觉捏紧。 往同一个坑里跳两次? 视线移开,他有些不耐烦,手把烟捏着从嘴里拿下来,朝电话里说了句:“有点事儿,先挂了。” 那头声调霎时便扬了好几个度,颜灵听着手机话筒里传出来那蓦地放大的女人声,有些诧异。 下一秒,他手上一按,顿时便安静得似乎能听见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有事?” 颜灵定了心神,抬眼看他,“打疫苗的钱……还没给你。” 话一说完,她便看见他往前走几步到她身后,一扬手摁灭了烟,随手甩进垃圾桶里。 颜灵转身之后,他背身过来,直接背对聂溪她们三个。 随即朝她摊开了手,“行,给我吧。” 她愣了愣,捏住包带的指节收紧力道,“可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 她没撒谎,她装现金老是容易掉,这次出来身上本来就只带了四百多块的现金,再加上之前花的那些,现在身上只剩下三百多。 可今天,光打针就花了三百四十几…… 只见他听完,垂头看了她一眼,唇角还勾起个若有若无的笑。 那神情,跟他当时说着“怎么,以为我拍你呢?”的时候,一个样。 颜灵心里咯噔一下,忙开口解释:“我身上真没现金,也不是故意要你的联系方式,你要觉得不方便,直接把收款码给我,不用加……” 付怀禹听到这,打断:“再说吧,麻烦……” 人一转头,走了。 颜灵再一次傻眼。 三个人这时才凑过来,似是察觉气氛古怪,她们派出了声音最甜的聂溪作为代表,小心翼翼开口问她:“色色你怎么回事儿?要微信号被拒绝了?” 颜灵朝屋里看了眼,扯出个奇怪的笑,“没……之前我觉得,他应该是想泡我。” 三个人脸上全都惊讶成表情包,然后听见她又开了口—— “现在我才知道,他他妈耍我呢。” 这声音里的咬牙切齿,三个人都听清了。四个人眼见门口这儿人来人往,索性往旁边又过去了点儿,越靠近酒吧,里头驻唱歌手的吉他声就越响,从门缝透出来那带着沙哑的低吟浅唱跟外头热烈的八卦气氛格格不入。 颜灵憋着一肚子气,一股脑把今天下午的事情全兜出来了。 三个人听着,反应从一开始的“哇——好苏啊!”到后来的“靠——这人撩了就跑?” 总之,这场八卦大会最后几乎变成了四个人对付怀禹的声讨大会。 可说到这儿,盘亘在几个人心头的疑问却挥之不去。 实在是没人能琢磨透他撩到一半突然不撩了的用意,何芳芳想了想,擅自总结:“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撩了一下,结果发现色色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那款。” 聂溪反驳:“是不是他喜欢的那款,一个照面就知道了好不好,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 颜灵听着,没搭腔。 只是交代完这些之后,她浑身好像脱了力,再也不想多说话。 好笑的是这天晚上,她,常年睡得像猪一样的她。 居然失眠了…… 后来,好不容易挣扎着睡着,梦里一遍又一遍反复出现的,却还是那张脸。 好在接下来的三天,她一次也没跟那人碰上。 旗尺古镇很小,几个人其实早就逛了个遍,可返程的车票订的是假期的最后一天,眼看假期还有五天,几人便规划着,明天最后再在这儿待一天,换个地方玩一趟再回。 这决定一下,颜灵又开始不清醒了,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趁着朋友全在洗澡,借口自己肚子不舒服,独自窝在屋里补妆,想摸到三楼,把钱还他。顺便……多看上几眼。 眼影眼线全上上,却刻意得不像话,她盯着镜子叹气,又把眼睛上被打肿了似的妆全给卸了,洗了脸回来,刚把粉饼从包里拿出来,门被敲响了。 她纳着闷儿,猜想着是谁,开开门一看。 两个男人堵住门口,一个是小老板,一个是…… 颜灵心头一颤。 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她满面油光的脸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