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声音低沉下去,并浓浓的绝望从肺腑一直凉到头顶。害死周庶人就能得到陛下的恩宠?这种理由有谁会信?就算真的证明虞枝心说了又如何?她既然信了做了,只能证明她蠢而已。
而在后宫诸妃的耳中听来,吴伊人这要不是攀咬,那还有什么是攀咬?说不得就是虞贵人去与她商议时哪句话没说好,让她自己瞎琢磨出这般道理,最后竟又嫁祸回虞枝心头上。
诸人一齐看向虞枝心,只眼中已经没有太多的怀疑,反而是满满的同情。虞枝心亦报以无可奈何的苦笑,摇摇头只做无话可说的模样。
皇后无力的摆手:“虞贵人,你可认她所说?可有教唆她杀害周庶人?”
虞枝心唯有板正了脸认真回道:“关于嫔妾与周庶人之间的恩怨,嫔妾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了。周庶人被陛下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本是因她犯了大错,陛下按律行事的处置。嫔妾对此既无怨言,缘何还要节外生枝赶尽杀绝?便是退一万步说,哪怕嫔妾真要想法子害她,还要宣扬的人尽皆知吗?吴贵人此番说法分明是她算计着宫中唯有嫔妾曾与周庶人有些龃龉,便以此来污蔑嫁祸嫔妾罢了。”
她说的合情合理,连旁听的诸妃嫔都不自觉跟着点头。皇后便看向李嫔,只眼中已然没了温度,淡淡问道:“李嫔,你可有话要说?”
李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吴伊人被拖走的背影,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张了张嘴,却只能答道:“嫔妾——无话可说。”
“那便散了吧。”皇后再也撑不住,挥手让众人退去。以虞枝心的眼力,甚至可以看到她裙摆边缘有丝丝血迹洇出。想起从陛下那里听来的零零碎碎的信息,虞枝心心知皇后怕是又要病危一阵子了。
众人鱼贯退出坤和宫,天色是一片黑蓝。暴风雨后的乌云散去,几颗明亮星子在薄云间闪烁。半边月亮从云中穿出,洒落的月光覆在坤和宫的琉璃瓦上,仿佛落下一层皎洁的白霜。
“快传太医,皇后娘娘晕倒了!”
身后一阵喧闹打破了月光下的静谧。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驻足,便看到坤和宫里才风光无限的宫女姑姑们乱作一团,两名腿脚快的小太监呼啸着从众人身边跑过。
“皇后娘娘如何了?可要我等留下侍疾?”李嫔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便要进去。
“不必了,天色已晚,各位娘娘还是各自回去安歇吧。”扶摇姑姑板着脸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心中却忽而升起了怨恨——
若不是李嫔鼓动,皇后娘娘此时还在安心静养,怎会为了处置这些不相干的女人而强行用了猛药振作,结果使得病情加重。若不是最后李嫔一拖再拖,她们早可以请皇后回去休息,又怎会让娘娘支持不住,最后晕倒在大殿上?
看着仍在徘徊不定的李嫔,扶摇姑姑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忽而开口道:“适才诸位娘娘走得急,漏了一句皇后娘娘的口谕。”
众人闻言,顾不得雨后湿寒,齐刷刷深蹲福礼。
“传皇后口谕,李嫔殿前失礼,着罚俸半年,抄经百本。请李嫔娘娘好好静心,勿要再搅风搅雨,打扰皇后娘娘的安宁了。”
“你!”李嫔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嫔妾——”
“娘娘还不领旨谢恩?难道对皇后的口谕有什么意见不成?”
扶摇姑姑眼神危险,不屑的冷笑:“方才在殿内,可是娘娘自己说的认罚。怎么,娘娘连这点子担当都没有吗?”
李嫔一时语塞,狠狠咬住自己的唇。许久才不甘不愿道:“嫔妾领旨,谢恩。”
“既没什么事,各位娘娘就散了吧。”扶摇姑姑转身走进殿门,将一切探究或愤恨的目光挡在了宫墙之外。秋风卷起一片萧瑟的寒意,众人却像终于清醒,各自尴尬的作鸟兽散。
虞枝心拢了拢衣衫,最后看了一眼这黑夜中仿佛静卧怪兽的宫殿一眼,同样转身离开。心中却不免生出几分迷茫来——皇后闹这一出,到底帮了谁、罚了谁,又便宜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