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明来意后,玄衣侍卫退到院外,十步一岗,将冷宫严严实实包围起来。
他们还未给奚新雨带去困扰,却在阴差阳错间,改善了冷宫的伙食。当天晌午和傍晚,仆妇们规规矩矩送来吃食。尽管就是些糙米饭配着没什么油水的青蔬,但与昨夜那桶涮锅水相比,档次已经从猪都不吃提升为足以果腹。
一盘菜见底,奚新雨夹出颗干瘪的猪油渣,自然而然放进齐念碗中。
齐念一愣,随即将瓷碗递到奚新雨面前:“母妃,我不吃油渣,给你吃。”
奚新雨放下碗筷:“母妃吃饱了,你多吃一点。成长期营养不良,将来可容易长不高。”
齐念小脸皱成一团,但还是坚持:“……长不高,也没关系吧?我,我想给母妃吃。”
奚新雨一愣。
她憋着满腔母爱无处发泄,只能伸出手,搓揉自家崽子一头黑发,边揉边道:“你吃。屋里有鱼,母妃晚上做来一起吃。”
话音落下,她克制着收回手,齐念原本规整的发髻已经乱成一团。但小孩完全没有自己被“欺负”了的觉悟,笨拙抚了抚跑出来的碎发,甜甜对奚新雨一笑:“好哦。”
在自己再次伸手“犯罪”前,奚新雨心一横,直接逃离案发现场。
这天下午,齐念无需去上学。母子俩睡过午觉后,各自忙碌开。奚新雨负责拿着镰刀削竹竿,齐念负责在旁边发出惊呼和疑问,降低生产者的劳动效率。
半个时辰后,奚新雨担心那些被削尖的竹篾伤到小孩,便把小孩打发到隔壁,去帮那位饲养花草的娘娘栽花。
宛嫔中午难得吃饱饭,想趁着有力气,将之前被齐念祸害过度的两株盆栽重新栽种。眼见着小魔王朝自己走开,她下意识想要避开。
了解齐念来意后,她疏离又客气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齐念很认真蹲在地上,用石块将结块的泥土捣碎:“母妃说,做错事要承担责任。宛嫔娘娘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宛嫔惊疑非常,一会儿看向院子另一头的奚新雨,一会儿看向齐念。
她撞见过齐念摘花。
被废入冷宫,她唯一的喜好就剩下这点花草,对十二盆盆栽爱惜非常。摘花事情第一次发生后,她提起万分小心。某天半夜,她听到屋外有动静,便起身察看。
这一下,正让她与齐念目光相撞。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但宛嫔依旧能清晰记起当时齐念那双眼睛。那瞳孔里没有丝毫人性,赤/裸裸全是野兽的漠然。
她连续失眠三夜,再也不敢追究花朵的去向,只日日祈祷齐念至少给她留个根须。
这样一只小兽,到底是怎么被驯服到,蹲在她脚边,轻声细语说要为摘花的错误担责?
齐念见她发呆,又唤了一声:“宛嫔娘娘?”
宛嫔回神,手足无措看着他,挣扎片刻,开口道:“那,那你不要把泥土和沙砾混淆,这些要分开的。”
齐念扬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好!我都听娘娘的!”
宛嫔轻舒一口气。
她又往奚新雨那边看了一眼,却也知道时机未到,只能暂时收回目光,将精力放到面前盆栽上。
但很快,傍晚仆妇送来吃食后,她便有了和奚新雨单独交谈的机会。
奚新雨用竹筒装了几大片新鲜烤鱼,送到她屋内请她品尝。
宛嫔当初最得势时,当今皇后都要让她三分面子。她不是没见识的人,观察两眼,就辨认出这鱼肉产自上等鲟鱼,是连帝后都无法日日享用的珍馐。
这下,她完全将齐念的事忘在后头:“……这,这鱼肉哪来的?”
奚新雨压低声音:“我在御花园抓的。”
宛嫔:“……”
槽点太多,一时间她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深吸一口气,她又问:“所以……外面那些侍卫,是因为你抓了鱼才将你们就地软禁?”
奚新雨摇头:“不是。”
宛嫔松口气,提起的一颗心落回原处:“那就好。所以,那些侍卫到底是……”
奚新雨思考片刻,认真回答道:“应该是因为我把淑贵妃踹湖里了,才会过来吧。”
她安抚道:“你不用怕,跟你全无关系的。”
宛嫔闻言,重重一抖,差点撞翻她手上的竹筒鱼。
看着对方惊恐万分的模样,奚新雨有些困扰——
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安抚人的天分?
但不容奚新雨多想,回过神的宛嫔抓上她的手臂:“你,你把枕淑怡踹湖里去了?你,怎么会?怎么敢?”
奚新雨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抢回来:“枕淑怡?你说贵妃娘娘吗?”
她回忆一下当时场景:“贵妃娘娘欺人太甚,而且那时我没多想,便按着心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