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完成后,各房各自回屋休整梳洗,等待晚间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林榆刚回房小憩了一会,便见绿萝来通传说二夫人过来了。 林榆点了点头,由阿箩扶着来了前厅,道:“二伯母特意来蓼汀轩,大约是为了十五宴饮的事。” 阿箩低语:“不论如何,对小姐来说,与二夫人多接触些,并不是件坏事。” 两人正说着,只听院子里传来笑语盈盈:“榆姐儿,二伯母来看你了。”只见一年轻妇人携着婆子丫头施施然走来。那妇人衣着亮丽,佩饰精贵,仪态自如,一见便知是出身大家。 林榆连忙起身,福了福道:“二伯母安好。” 王氏赶忙上前扶了,拉着林榆一同坐下,亲切道:“你唤我一句二伯母,就不要如此多礼。自你大病之后,二伯母还没来得及过来探望你,今儿正好晚宴还有些时间,便上你这儿来瞧瞧。”说着,她仔细地打量了林榆一番,语气里带着心疼道:“瞧你这下巴尖的,这些日子定也是不好受的。让你父亲母亲心疼了吧。” 林榆安静道:“多谢二伯娘关心。只是近日天气转换得急,榆儿夜间睡不安稳,不慎惹了风寒罢了,不像外界穿得那样夸张的。” 王氏淡淡一笑,“那就好。” 二人说了会儿家长里短的闲话,只听王氏开口:“榆姐儿那日说起十五宴饮的想法,二伯母觉得很是新奇,这几日正想与你商量,又不巧你犯了病。中秋之宴老太太颇是重视,不知榆姐儿还有否心力,协助伯母把宴席办好?” 只听林榆想了想,慢慢道:“其实当日榆儿之想法,皆是我屋里一个丫鬟之所想罢了。我这丫鬟机灵聪颖,平日里总有些奇思妙想,若二伯母不嫌弃,我便让我这丫鬟在您身边跟着学习几日,有什么需用得上她的地方,您直接吩咐便是。”她顿了顿,喊道:“阿箩。” “奴婢见过二夫人。”阿箩上前一步,低头向王氏行礼。 王氏心中纳罕,不过一个丫鬟有何用处?这丫鬟身型娇小,此时垂了眼,也看不清容貌。她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如此甚好。” *** 夜晚的年夜饭摆在林府正中央的启明湖旁,此时这里灯火通过,人语盈盈。余老太太下首三房一起坐着,一边品食,一边叙话,倒也是其乐融融。 江氏准备的菜席丰盛,既有饺子、鲈鱼等过年必备的传统菜品,还有冻梨、菠萝酥等并不寻常的饭后小点。难得老太太兴致高,林晋丞还吩咐管家拿了些小酒来,觥筹交错,笑语家常,竟连站在一旁伺候林榆的阿箩也觉得若没有那些肮脏的阴谋,能一直像此刻这样平静该有多好。 少华不经意间转头,就见到静立在林榆身后的那个丫头。说来也奇怪,自那日与她偶遇后,再见着林榆时,这丫头的影子总会跃上心头。想起她当日狡黠飞扬的样子,这时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目低垂,眼中落寞。 他微叹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无聊到观察一个丫头起来。略自嘲一笑,少华端起面前的一盏酒,饮尽了。 余老太太也喝了点酒,面色微醺,倒比以往气色好了许多。她见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只有林榆坐在桌席角落,身边不过一个小丫鬟伺候着,小猫一样细细吃着点心,不知是不是因为点心好吃,一向苍白无波的脸上露出淡淡的一丝微笑。 老太太想起晨间祭祀时的事,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程嬷嬷:“把几个点心给榆姐儿那儿都端些过去。” 程嬷嬷一愣,却马上道:“是。” 宴饮完毕,各房回屋守夜,三房夫妇陪着老太太回了榕荫堂,老太太吩咐王氏也跟了来。 若在平日里,老太太早躺下歇息了。依着守夜的礼,只能强打了精神,把儿子媳妇叫来,问:“十五宴请,你们可是想好请哪些人家了?” 林晋丞一沉吟,道:“宁远谢家、程家、王家必定是要请的,还有知县邵大人一家。” 老太太一点头,对林晋丞说:“此次十五宴请,我总想办得热闹些。一来,可以借此机会与各大世家攀攀交情;二来,你生意场子上的事,晋平官场的事,多认识些人,总也容易些;三来,我们柔姐儿也该说说人家了……” 江氏一听,眼睛也亮了,赶紧道:“多谢娘……” 老太太摆了摆手,道:“就是不知能不能请到京城里的大家过来……” 王氏听了,一笑,知老太太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林家再是富庶,也不过是一般商贾之家罢了,如何能攀得起请得动京城里的世家来?自己倒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要便宜了江氏那妒妇,实在心有不甘。当下,王氏便想起少柔晨间祭祀时那副样子,心想:罢了,就林少柔那样的品行仪态,又如何入得了官家之眼? 王氏上前挽了老太太,笑道:“也是巧了,那日我写信给舅舅央他请海棠苑的戏班子十五时过来,舅舅回信中说舅嫂和表姐也想过来游玩一番,顺道看看我。我表姐嫁入姚家多年,姚家又与萧家交好,若母亲有意,我再书信一封,请他们一并邀请了京城姚家、萧家的女眷小辈们来宁远玩耍,我们好生招待着便是了。” 京城萧家?! 谁不知道这萧家是远近闻名的钟鸣鼎食之家。萧家世代为官,承袭到萧老爷这一辈,已经坐到了从三品的太仆寺卿这样大的官职,连萧夫人也从了丈夫的品阶,御上亲封了“浩命夫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的官家。姚家比起萧家来说,就逊色了许多。但对于林家来说,不论是和萧家还是姚家有了交情,都是再好不过的喜事了。 余老太太和儿子林晋丞对望一眼,两人都看出彼此之间的欣喜之色。江氏也又惊又疑,只觉得这王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把萧家的人也请了来?!转念一想,依然欢喜,不论怎么样,对华哥儿、柔姐儿来说,真的都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了! 余老太太这才舒了眉眼,拉了拉王氏的手,柔声说:“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