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文抱着他的小侄子、周佞名义上的私生子“弟弟”在宴会开头出来转了一圈,正好撞上了才跟关宏毅吵完架、跟关宏博唇枪舌战了三百回合后的关山月。
而后来,不等当年宴会上的人反应过来,等收到消息、摆脱周睿文手下的纠缠匆匆赶来的周佞冲进会场的时候,一声“阿月”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关山月就已经抄起酒瓶,径直砸向被关宏博带在身边的、传说中因为精神病而送出国了的明婷。
彼时明婷趾高气昂,说要认关宏博为叔叔,还上前装作怯生生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要敬关山月一杯酒,说当年的事很抱歉,现在四舍五入,也要喊关山月一句妹妹了。
那时候被周佞父亲塞进了董事局、还算强撑着荣光的周睿文则是接好戏般,装作不经意地让关山月看到了在周家老宅的饭宴上,坐在周佞对面的明婷
言笑晏晏。
周睿文说,明家前几天才带着明婷出席了周家的私宴,看来以后,有可能要亲上加亲了。
可那时候谁都知道,关山月和周佞正在交往。
丢下那句话后,周睿文笑着,像是掐着点一样就离开了现场。
而明婷则得体地笑着,拿着酒杯上前就要敬酒。
那时候的关山月,是什么样的呢
她就站在宴会中央,将关宏博那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尽收眼底,再将其他人脸上不断变换的脸色一一揽入,然后,她笑了。
关山月后来回想的时候,知道自己当时已经失了控
应该说,她一见明婷就会失控。
周睿文和关宏博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筹谋着一场失控。
果不其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关山月对着走上来的明婷笑了。
关山月满脸讥讽尽数泄出,她没有接过明婷的高脚杯,而是顺手拿了桌上的酒瓶,昂头就喝了一口,然后在明婷笑眯眯地喊一句“妹妹”的时候,对当年的事情说抱歉,还说出了可怜江令迢的话时,关山月脑内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就已经崩断,而后对准明婷的脸就砸了下去。
瓶身的破碎声在偌大的宴会厅中响起,惊呼声划破优雅的乐曲,明婷尖叫一声,应声倒地。
可此情此景,根本没有一个人想上前、或者敢上去扶人和阻止。
关山月就站在那里,四溅的红酒泼洒了她洁白的裙摆,可她根本就不在意,酒液顺着关山月的手臂流下,滴落在地上,像是在为鲜红的血开拓出流淌的路。
她手上还拽着瓶身的碎片,一字一顿,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提江令迢?明婷我放你妈的狗屁。”
再提当年,不过是万籁俱寂。
电流声滋滋,周佞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是很好,诡异陷入地回忆,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周佞似乎往外走了几步,半晌,才开腔,拉回关山月的心神:
“阿月。”
关山月眨了眨眼,眸底似乎有些什么一闪而过。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很多次,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阿月。”周佞轻声,却异常沉重,“当年宴会上的事,我很抱歉。”
当初周睿文说的话和给她看的图片,以及跟关宏博带着明婷的一唱一和,其实在关山月后来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知道是故意激怒她的了。
照片,不过是周睿文特意设的局,据周佞后来说,明婷的确是出席了周家宴会,可在老宅看见明婷的第一眼时,年少的周佞就已经当着整个周家的面,面无表情地讥讽明婷是个垃圾。
只是在宴会上,关山月见到明婷的第一秒,理智的弦就已经崩断,后来那么多一唱一和都在挑拨着她的神经。
再然后的故事,就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原本对于明婷的死,我还有几分不正切的感觉。”关山月轻声,走回椅子上坐下,冷笑一句,“可是刚才回想了一下,觉得她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挺亏的。”
让她白活了这么多年。
关山月推开桌上的文件,眉梢上重新挂上了熟悉的讥讽:
“等下我给幼菱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
顿了顿,关山月才拖长着尾音,再续下句,字字都嵌着冷:
“得让人将明婷的骨灰,带去令迢的坟前。”
骨灰盒都得磕头。
赎罪?赎什么罪,她的罪孽,根本不会因为随着死亡而消散、断息于残阳。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
关山月抿了抿唇,正想开口问人,可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推开,关山月眉心一皱,抬眼一横,可是她喉间那句“不会敲门吗”都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门口处站着的,是周佞。
周佞倚着大门,眼尾挂着笑,他举起手上的手机,挑了挑眉:
“你不会以为,刚才我在电话里问要不要过来陪你,是真的在问你的意见吧?”
四目相对半晌,关山月面无表情地按下挂断键,她垂眸,垂下的眼睫分明遮掩住了几分不自然:
“无聊。”
周佞闷笑一声,他反手关上门,径直走到关山月身边,揉了揉人的发顶:
“在得知消息的三分钟后,我就已经坐在车上踩动油门了。”
关山月拂开人的手,微微扬起下巴,睨人一眼。
周佞有些失笑,而后他认真地看着关山月的眼睛,拉着人的手,十指相扣:“复合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
“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发生当年宴会上的事情了。”
“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永远远地陪在你身边,就算那个时刻我不在你身边”
周佞俯下身,抬起十指相扣的手,吻了吻关山月的骨节,他眸底情绪太复杂,只是抛却所有,就只剩满满的坚定:
“那么,我永远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的面前。”
那些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的日子,我很抱歉。
但是以后不会了。
周佞双手撑着椅背,将关山月环在身前,按在怀里。
在沉默半晌过后,关山月终是抬手,搭上了周佞的背,她埋在人的怀里,没让周佞看见自己眸底翻滚地几乎溢出来的情绪,只应了一句:
“好。”
我知道了。
还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