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区下无人的山路边上一排路灯投下了盏盏摇摇欲坠的昏黄。
关山月倚着车窗,半身的影被拉成了纤细狭长的一束,伴着丝丝缕缕的风。
扔在一旁的手机被群内消息提醒的震动持续不休不知过了多久关山月才吐了口浊气抬手去拿,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光,照亮她神情冷淡的面容。
弹出的信息全都来自那个小群。
薛幼菱和周朝大概都已经知道关山月回了关家,所以话里话外全都是让她冷静。
特别是薛幼菱,几乎是滑跪道歉说什么再也不去那家珠宝店了,晦气。
可关山月没有回复。
刚刚在关家别墅内,关弘毅几乎在她扔下那些话后的下一秒就捂着心脏喊疼,魏舒云急着喊人叫家庭医生整个别墅乱成一团唯有关山月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
她就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佣人簇拥着家庭医生上楼而后魏舒云眼眶红红地下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低声说:
“山月,你为什么非要气你爸爸呢?你明知道他、他”
“他什么?”关山月一脸漠然地抬眼半晌,“我有哪里说的不是实话吗?”
魏舒云微滞她在关山月身侧坐下想伸手去握住关山月垂在膝上的手却被后者躲开魏舒云怔了怔,开始抹泪:
“你还是在怪我们妈妈替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你能原谅妈妈,为什么不肯原谅你爸爸呢?”
关山月几乎是嗤笑着出声:
“妈”
她咬着字,眼里一片默然夹杂着讽,顿了好半晌,才吐出下句:“为什么偏偏要是我。”
魏舒云眸底掠过了一丝莫名思绪,可她掩盖得很快:“乖囡,这些年,妈妈在努力向你补偿了,包括你爸爸,我们几乎已经倾尽了一切,你还是不能消气吗?”
四目相对。
关山月就这么看着魏舒云的双眼,内心的汹涌被强行压了下去,归于了死寂。
于是她在魏舒云期盼的眼神中扯出了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魏舒云能听见,关山月笑着,一字一顿:
“关董把我推出去的那天,自己估计也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吧”
“那么你,我的亲生母亲,在当年那场事故之中,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一直试图维持的平稳表面终究还是被撕破。
魏舒云脸上的温柔似乎僵了僵,她抽泣了一声,似是不解:“月月,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关山月却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波澜不惊,剩下三分仅是嘲意:
“我以为,即便我跟关董之间再怎么撕破脸皮,但我跟您都起码能维持住那微弱的几点母女情分,可是,妈”
关山月尾音压下几抹细碎,只是转瞬即逝,她只那么垂着眼,看着魏舒云那十年如一日的脸,半晌,才续了下去:
“我们都心知肚明。”
“当年的您,真的不知情吗?”
魏舒云怔怔。
“您是知情的。”关山月扯笑,“只是您任由他,将您的女儿我,推出去完成最后一步棋”
“当年应该死在那场绑架案里的人不是江令迢,而是我吧。”
一室死寂。
唯有楼上佣人们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魏舒云微微仰着头,指尖在发颤,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有什么又没说出口。
“所以,妈。”
关山月半点怜惜的意味都没有,她只是轻轻地弯下了腰,用指腹触上魏舒云的脸,一点一点地、将魏舒云的泪水拭去。
冰凉的泪水粘在关山月的指腹,她脸上毫无生气,只余淡漠,半晌,关山月直起腰,红唇张合再续:
“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筹谋,只想问您一句,您明知道我恨透了明家,为什么还要将那些人扔在我的眼前晃悠这就是你们说的补偿?”
魏舒云一顿,似乎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刚想说话,却又被关山月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不管有多少弯弯绕绕,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妈,您刚才说和关董倾尽所有来补偿我未免可笑。”
“我们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庭旭,到底应该写的是谁的名字。”
魏舒云看着关山月转身,头一次倾泻出了除温柔外的另一种情绪,只是很快便被她掩了下去,她看着关山月的手,兀地站起上前,低喊了一句:
“囡囡”
关山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忍够了,不想再让明家那群跳梁小丑蹦跶了,所以,妈”
关山月笑了一声,看不清神情:“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去做您所谓的补偿。”
魏舒云抿了抿唇,看着关山月的背影,轻声:“你这是在说什么,妈妈听不懂。”
“您听得懂的。”关山月微微回头,只看了人一眼,“您比谁都懂。”
也比谁都更有底气。
细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