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曲宁有点社交恐惧,和他在一起更是几乎不看手机,如果他看,那一定是有人趁着他不在,连续不断的给曲宁发了消息或者打了电话。
“我以前想事情的时候很容易陷入悲剧循环,往往一件事还没有发生,我就觉得我办不好它,或者我最终得不到好的结局,这种观念一直囚禁了我很多年,但我后来知道这是不对的,做人应该乐观,所以我们重逢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看过医生。”
薄久:“对。”
曲宁吸了一口气:“看过医生,有了一些成效,让我在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时不至于乱了阵脚,而且我不希望用自己的情绪去博得别人的同情垂怜,所以很少提及,大多数时候我都希望自己解决一件事情。”
“毕竟没有人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说是吗?”
薄久没说话,他好像认同又好像不认同。
曲宁猜不透他。
但没关系。
他拿过身边的挎包,又将那个鸭子玩偶拆下来。
薄久知道里面装的是青年干净的纸巾,但曲宁还在拆,他取下了那个笨鸭头顶的帽子,拿出了一个圆圆的拇指盖大小的机械东西。
薄久倏的抬起眼睛。
曲宁没说话,但他按下了最中间的按钮。
清晰又轻挑的话音流露出来,只要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音色。
【你意思我是神经病?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我还轮不到你一个小打工的来教育吧!】
【有脾气的美人谁不喜欢?】
【告你妈逼,你喝不喝!】
“原本当时是想着留一手,没想到在今天的场合派上了用场。”
其实他当时没有听见这些肮脏的话,只是在包厢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之时,一条埋在暗线的自我反击就已经开始了。
他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在刻意诱导林凌说话,并且将证据完全保留了下来,以保证他在最坏的局面里面依旧能够反咬回去。
曲宁神情平静:“这是一个录音器,我当时离的很近,所有的语言都能对上监控视频,或许有细心的网友会发现连唇形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个,你拿去用吧,多少是一点小助力,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避灾’。”
说着曲宁又突然笑了笑:“林凌这个举动,真的挺为难一个只想安稳咸鱼的人。”
信息爆炸让他心中产生了极度不安感,就像是有千万只手在背后指指点点,让人感觉到窒息。医生安慰了他很多,让他去试着战胜这种不安,压下心中沸腾的岩浆,曲宁知道,也只有这样在薄久的面前才能维持住体面二字。
他不想被薄久看出来他的毛病,不想他在他身上费无用的心思,薄久只需要知道他现在是一个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人就好了。
录音器被青年推着递过来。
薄久拿过来,在手心摩挲了一瞬。
薄久的长相无疑是俊美的,且非常有冲击性,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让人看一眼就知道小心避开。
从少年到青年,他一直都是这样。
刚出国那两年是最难捱的日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当初春风里的少年。
曲宁躲在那片恣意昂扬的影子下,妄图获取一丝舒适的凉气,他的心理医生注意到这件事情,问他那个住在心底的人是谁。
彼时的薄久光芒已经十足耀眼,曲宁不可能说出人名,便说那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一颗星星。
星星的周围全都是别的星星,只有他一颗灰扑扑的陨石——
医生说的没错,缺爱悲观会导致自卑自弃。
笃笃。
曲宁回神,原来是薄久拿着录音器敲了敲桌子。
“说完了?”
他愣愣点头。
薄久看着他:“你说完了我说。”
“首先,我并不认为你是这一切的源头,你不应该道歉,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做错事的是别人,而我已经给出了惩罚。其次,我觉得还是有人会一直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的——只要两个人相爱,哪怕咫尺天涯,也能感觉如影随形,这是我的理解。”
薄久接着道:“曲宁,我现在看你真的感觉好新奇。”
“你会画画,有自己的成功的事业,你甚至不怎么缺钱,有独立保护自己的能力,你的每一面都像是被切割打磨过的钻石,在我面前熠熠发光,我们合约在身互不干涉,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对现在的你感到欣赏。”
薄久:“你说我很耀眼,但其实,你自己也早就已经变的璀璨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我说:我很欣赏你,你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大人,就像光,哪怕被暂时埋在土里,压在泥里,但光就是光,总有一天会冲破束缚,割破黑暗,让所有人为之夺目,我现在倒宁愿你缩进壳中长在暗角,这样我就可以把你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说到这男人蓦的一笑。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你刚才好像很紧张,很怕给我制造麻烦。”
曲宁眨了眨眼睛,张嘴说不出话。
“我这人一般不说这么多话,魏梁他们说我损人损的厉害,但他们可能不知道,我还有哄对象的特殊技能,这个技能目前仅你可见,别人都没有的。”
“谢谢侦探宁宁的助攻,”薄久微微歪头,眼神认真:“还有……你竭尽全力又剖析自己的来维护我,我明白这对于一个内向的人来说有多难,你做的非常好。”
曲宁口干舌燥,他张了张嘴巴,又合上,过了几秒,拿起旁边的柠檬水灌了一口续命。
多好听的声音。
就在他的耳边。
他听到了,天籁一样,是他一个人的限定温柔。
“我……我……”
“嗯?”
“我……我不是纯吃素,遇见想要保护的人,也会变得勇敢坚硬,你不要嫌弃我心里的弯弯绕绕多,我控制不住,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它这么脆弱。”曲宁将薄久装进眼睛中,都舍不得再难过,于是笑着将他盛了进去。
“以前总担心你因为当年的事报复我不理我,想着能悄悄看着你便已经足够,现在觉得能和你重逢真是我最幸运最好的事——”
“所以就不要去想将来会不会分别了,你漂亮的脑袋不是用来思考这些事情的,”薄久伸手,拉了拉曲宁散落的头发。
“不要提前透支悲伤,我是不会预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