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辞不愿打破王导美好的幻想,委婉道:
“修音师可能也修不好……”
就在此时,外面田坎上,一个农民拿着专门为赶鸭子而录的录音路过,里面传来陈亦辞鬼哭狼嚎的歌声。
王导拍了拍胸脯,指了指田坎,自信满满道:
“只要不是这种非人类的声音,我们都能给你修好。”
陈亦辞:“……”
王导坚持不懈,一定他来试试,叮嘱陈亦辞让他随便唱个什么都行,实在跑调就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被迫答应的陈亦辞:……
目送王导离开后的陈亦辞蹲在田坎上,冲着田里“嘎嘎嘎”的鸭群托腮,心想自己也挺爱唱歌的,心里蠢蠢欲动:
万一可以呢?
他冲着鸭群试探道:
“要不我先唱几句?”
鸭群沉默着和他对视了几秒。
接着鸭群惊恐的摆着两条小鸭腿晃悠着身子逃走了。
有只跑得太快没站稳啪嗒一下子跌倒泥塘里,挣扎着爬起来嘎嘎跑得更快了。
陈亦辞脑子里闪过一首歌的旋律,目光变得柔和下来,虔诚的清了清嗓子,开口低音清唱。
唱了两个音后,原本万里无云,晴空高悬的天空突然变了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点从天上落下来,没过两秒阴雨密布,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倾盆大雨从天而下。
陈亦辞连忙顶着背篼逃回家里,又蹲在家里角落里坚持不懈继续练。
他想唱的是他梦里听到的一首歌。
他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做一个连续梦,梦里有一首歌,是一首低吟轻唱的小调,声音像是海妖的呢喃,带着催眠般的落寞和孤寂。
伴着沥沥小雨、轻柔花瓣。
唱这歌的男人就坐落在云巅之上。
男人长发曳地,脸被迷雾遮住看不清模样,只半露出一双灰色眼眸,不带感情冰凉的注视前方。
他唱到了旋律高昂时,雨滴伴着他的歌声挥发,太阳升空,花瓣飞速旋转,万物盛放。
他唱到旋律哀伤时,歌声凄美,雨滴淅淅沥沥砸地,天空开始响起雷鸣,花瓣湮灭,万物凋零。
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神明。
陈亦辞记住了能掌控万物盛开、天气阴晴的旋律。
他在梦里跟唱了千百遍、以至于能在脑中完美复刻出来。
陈亦辞试着哼哼了几声开头几句,就在这音发出来的一瞬,田里的豌豆苗苗不明显的软趴趴的矮下去了一点。
陈亦辞:……
他沮丧的把豌豆苗苗扶了起来,垂头回屋上床,不多时睡着后,又做起了那个梦。
今天的梦境是冰天雪地,神明高高端坐在上方。
吟唱传入耳中,声音比以往更加澄澈。
在深厚的云巅之上,声音仿佛被冰雪纯化过,不染尘埃。
陈亦辞想要跟唱,但又怕自己沙哑不成调的嗓音会破坏这份旋律,张了张口又闭上,只在心里默默跟着打节拍。
他想听得更清楚,于是朝神明走近几步,最后走到他身边。
因为手上是黏黏的油烟,穿着格格不入打着补丁的衣服,裤脚上还沾着插秧种田时的泥土。
怕坐脏了地,所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才带着拘谨坐在地上。
陈亦辞坐下后,以他为圆心的一圈冰水融化开来,把结冰的地面破了个小口。
神明垂眸看向陈亦辞坐着的地面,灰色眸子冰冷,看不出情绪。
但他浑然未觉,只沉浸在神明的歌声里,觉得好好听。
一阵风吹来,神明的一缕长发被吹起遮住了眼睛。
陈亦辞站起身,走到神明面前,伸出手想替神明把碍眼的头发拨弄开。
刚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土不干净,于是他擦了擦手,用柔软干净的袖口内侧给神明把头发别到了耳后。
神明侧过头,目光落到陈亦辞的指尖。
神明全身冰冷结冰,寒冷的如同冰窖,头发上冒着冷气。
陈亦辞手指拂过的那一瞬间,他头发尾间万年不化的寒冰破裂,融化的冰水顺着淌下来。
拨弄完头发后,陈亦辞往后退两步,一个没注意,头磕到了坚硬的寒冰上。
他嘶了两声,揉着脑袋。
疼死了。
揉到一半他突然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他能在梦里感到痛?
但他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梦,于是他抬头,对上神明冰凉的眼神,脑子不清醒的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在神明脸颊处小心翼翼捏了一下,鬼使神差开口问:
“疼吗?”
……
在停顿得压抑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后。
神明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低下头看他。
就在这一瞬间——
轰隆,从天上霹雳砸下一声巨雷,狂风暴雨瞬间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