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屋顶,燕霜就听见燕行道:
“你受伤了。”
燕霜:“……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明明刘一样一点都没有发现。
燕行好看的眉毛皱起,他看着燕霜:“今日可是十分凶险?”
燕霜示意他放松点,已经没事了。
“不过是些刺客罢了,这点小伤不碍事。”怕燕行再继续说下湫,燕霜企图转移话题,“刘一样呢?他跟我说来找你的。”
燕行眉头就没松开过,从怀里掏出了纱布和金疮药,语气冰冷。
“我让他滚了。”
燕霜:“……”
她偷偷看了燕行的脸色,闭上嘴安静让他给自己包扎了。
果然,燕行一生气起来,还真挺恐怖的,怪不得刘一样一句话都不多说真的滚了。
当燕霜将衣袖撩开至胳膊,将简易包扎过的伤口揭开棉布,燕行面色果然更加严肃冷酷。
伤口深而见骨,棉布一拿开就立刻开始渗透出鲜红的血液,幸好没有划到要害,才让燕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就算燕霜武力值杠杠的,但是一人难敌四手,这么多的刺客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假刺客混在一起,她还要保护被南宫凌风挡灾身后的洛仙儿,还是有些吃力的。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南宫凌风最后那一下的阴招。
如果不是他拿洛仙儿故意挡刀,恐怕这一刀还划不到燕霜身上。
燕霜看着燕行沉默不语,但是眉头紧锁地给自己包扎,就说道:“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不用担心。”
燕行都没多看她一眼,利落地将伤口包扎完毕之后,才语气沉沉说道:“明日你尽快启程麻岭罢。”
燕霜迅速回答,端正态度:“那当然,在呆在这多一会总感觉还会生事。”
她看了看燕行身上一身暗麟纹的黑衣劲服:“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不守着太子殿下了啊?”
燕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将药物收拾好,才道:“是殿下让我出来的。”
燕霜:?
再看看燕行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写着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燕霜对皇甫擎苍也不感兴趣,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燕行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正蹲着望着远处宫道上影影绰绰的宫灯。
燕霜忽然感觉到头顶被轻轻地抚了抚,她有些怔愣地抬头,就看见燕行虽然看似冷漠,但是目光柔和的神情。
燕霜张了张口,就听见燕行道:
“去了麻岭后,这段时日便不会再有如此血腥的杀戮了。”
燕霜垂下眼,感觉到眼眶有些微微发热。
燕行模样神情冷峻冰寒,对着皇家忠心耿耿,若是上头一句话,他也能不顾身子安危的前往凶险之地。
但他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是真的冷情冷心的人。
无论是以前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剧,许多人总是觉得影卫就像是一把暗夜中的利刃,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当主角们一下令,就能冲锋陷阵,跟韭菜一样,割完了一批还有一批。
但是燕霜知道,他们其实都是人,同样拥有着自己情感和灵魂的人。
燕行的忠诚,和对她与刘一样的温情,并不冲突,这也是她有时会感到难过的一部分——他的忠诚,终究不会获得皇帝亦或者是太子的怜悯,对于他们来说,燕行的忠诚,是理所应当的。
燕行的观察细致入微,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内心的难受。
燕霜有时候在想,或许燕行,才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温柔的那一个。
她的确很难受,燕霜拿起刀已经有十年了,她刀下亡魂已经无法数清,但是没有人知道,每一个被她斩于刀下的人,那死前或平静或扭曲的脸,永远地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永远都无法习惯杀戮,也无法习惯所有的血腥。
正如洛仙儿害怕又恐惧得浑身发抖,还恶心得想吐,燕霜其实有着和洛仙儿一样的心情,只是她已经不再害怕和恐惧,她只是难受,每一次杀人,她都难受得感到窒息。
或许是因为,她内心的最深处,永远是那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一觉醒来最大烦恼就是中午吃什么的大学生。
但是她又想活下去。
有时候燕霜会觉得自己很卑鄙,但却不得不为了活着,而接受生活带来的残酷。
燕霜看了眼在一旁默默陪伴自己的燕行。
他面容棱角分明的俊朗,浓眉长睫,有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眸,在夜晚中似乎带着一种朦胧的暖意。
谁想过这种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的生活呢,在燕霜看来,燕行才是最不适合这个行当的人。
燕霜还记得,有一次任务,他们伪装成兄妹,坐在街边的包子铺。
包子铺的孙奶奶笑眯眯地将包子端了过来,刚出炉的包子蓬松又软糯,还带着独有的香气,吸引了路边的小乞丐。
燕行淡淡地看了他们几眼,就将包子递了过去,在小乞丐诚惶诚恐的面色之中,又自顾自的吃起了自己的。
后来刺杀对象在街中长鞭纵马,于闹市而游,掀翻了无数铺子,燕行的一根暗器,黑马惊飞,刺杀对象高马掉落,马匹却在扬起前蹄后,无一人伤亡。
被一阵气流掀得滚到一边的小乞丐还紧紧抱着怀中的包子,莫名其妙地重新站了起来。
“明日之后,我便要离开京城了。”
燕行的话打破了燕霜的回忆,她赶紧问道:“太子殿下又派你去哪里吗?”
燕行低头看了看燕霜,深琥珀的眼眸中带着平静。
“陛下将要回京,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