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你怎么看?”齐铮回到了厢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与了老太监听。
“少爷怎么看?”
“依小爷我看,那娘们是真想宰了我。”齐铮心有余悸道。
“倒也未必。裴冲为人外粗内细,他的女儿若是当真对少爷有杀心,他不可能不知情…”老太监徒然眉头一蹙,认真道:“少爷,此事大有蹊跷啊!”
“能有什么蹊跷?”
“那老奴可不敢说。”老太监摇了摇头:“高祖有训,太监不得干政呐。”
“小爷赦你无罪,说吧。”
“也许他就是刻意放任女儿行凶…”
“哦?当真如此凶险?”
“好让女儿在大婚前先揍少爷一顿,婚后也好压少爷一头,正所谓‘下马威’是也。”
“…”齐铮扶额无语。“高祖爷还是圣明呐…”
此时,门外一小厮敲门进来,躬身行礼,对二人说道:“裴将军恭请殿下与公公中堂一叙。”
齐铮与老太监随小厮来到中堂,只见中堂内已是站满了人,以裴冲为首,老少皆有,但以精壮汉子居多,看样子皆是军中好手。
他大大咧咧的从人群间穿过,走到堂间尊位上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老太监很自然的站在了他的身后,闭目养神。
“人挺齐呐!各位大人早上好!”齐铮笑道:“不知诸位用过早膳没有?”
裴冲出列:“承蒙殿下关心,诸位同僚皆已用过早膳了。”
齐铮饶有兴趣的又问道:“是嘛?都用了些什么啊?”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齐铮会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裴冲倒是镇定:“回禀陛下,乡野粗鄙之地,没甚好东西,只是清粥小菜罢了。”
“好吃么?”
“尚可。”
“那尚可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越众而出,压抑着怒气说道:“请殿下注意场合。”
齐铮把嘴一撇:“啧啧啧…诸位莫怪,不是我不注意场合,实在是饿…诸位大人都用过早膳了,虽说只是‘尚可’的清粥小菜,也是让我馋得慌呐…”他回头问老太监:“老家伙,你饿不饿?”
老太监摸了摸肚子:“正叫个不停哩。”
“诸位,我年富力强,饿个一两顿也无妨。但这老家伙可饿不得,要出人命呐!要不咱们先撤,容我二人先用个早膳再说?”
齐铮说完,老太监左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额头,摇摇欲坠,一副要饿晕了的样子。
见二人这般,众人心中怒意更甚,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裴冲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强压怒气,安静下来。他道:“事有轻重缓急。臣斗胆,请殿下以天下大事为重,待议事完毕之后再行用膳。”
“唉…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人命关天…”齐铮还想故技重施。
“请胡公公以天下大事为重。”
齐铮一愣,回头问道:“你姓胡啊?”
老太监没有回话,也不似之前作态,他缓缓挺直了腰背,眯着眼睛,盯着威远将军裴冲。
齐铮突然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这种感受叫作——危险。他是真的不知道老太监姓什么,从记事起老太监就跟着他,他也一直老家伙老家伙的叫了这么多年。
“老家伙”这个称谓于齐铮来说,大约相似于亲人之间的称谓,就好像你不会叫你的亲爷爷“孙爷爷”,你不会叫你的妻子“王老婆”,齐铮也不会费心问他叫什么。
“老家伙”足矣。
待到齐铮再细看,老太监已然恢复之前古井无波的模样,好似之前一切感觉都是错觉。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愿多想。
“既然裴将军如此坚持,咱主仆俩又向来从善如流。”齐铮撑个懒腰:“请吧?”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请殿下来,是想与殿下共议您登基一事。”
“啊···登基。”齐铮点头。
一老者越众而出。
“臣曹浩,恭请殿下圣安。”
齐铮一愣,他是久闻此人大名了。
礼部尚书曹浩。
这老东西居然没死?
齐铮虽然久在深宫,没见过此人,但也听过不少他的“光辉”事迹。
此人最好讲“礼”,平日素来以大儒形象示人,大谈礼义廉耻,常以“沉溺后宫床笫之欢”批评皇帝。
偏偏他在朝野中最出名的事迹却是娶了七房小妾,最近的一次就在去年,硬是以八十高龄迎娶十八妙龄,还十分自得的像同僚炫耀“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皇帝听闻,调侃曰“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一时传为朝野笑谈。
“殿下,依循祖宗礼制,今日正是大吉。虽然不是在大殿登基,未尽全礼,但且作权宜,待日后在殿下驱策之下,裴将军领麾下众将士杀回长安,戮尽贼寇,再全国礼不迟。”
“啊…不迟。”齐铮再点点头。
“殿下,皇位更替于国于民皆是至要之礼,半点疏忽不得。”
齐铮又点点头:“啊…不得。”
见齐铮作态,曹浩眉头紧皱,但也不好发作,只得继续说道:“殿下以为如何?”
“啊…我以为不妥。”
曹浩刚要说话,却被旁边的裴冲止住,示意他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