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正是护院换班的时辰。
换完班的护院们脚步匆匆往灶房赶,寒风里站了一宿,大家伙都想早些喝上热汤、吃到热馒头。
赶着赶着,他们发现四姑娘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了。四姑娘身边的翠绿丫头在问:“咱们去哪啊?”
四姑娘答:“吃饭。”
护院们:“……”
这年头,姑娘都要跟他们抢吃食了?
行走的脚步愈发快了,最后有个护院竟然跑起来,然后所有护院都拼命狂奔。
梁妆:“?”
现在,连将军府的人都这么怕她了?
梁妆没心思回忆自己哪哪哪天又打他们了,她好、饿、啊!
饿到快要晕倒。
提着最后几口气踏进灶房。梁妆一声令下:“烧锅水把锅、菜板、刀洗了。舀半勺米淘干净。现在有什么菜?”
四姑娘来势汹汹,浑身寒气逼退了灶房的燥热。坐在里头烤火唠嗑的下人们吓得条件反射站起来,匆匆去提水烧火,舀米舀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在照做。
“咳……姑娘,您这是做什?”灶房管事嬷嬷双手往围裙上一抹,站出来指向门口,“灶房不是您来的地方,请回去。姑娘想吃什么,潜人来说一声得了。”
“我觉得嬷嬷说得对,但是——”翠绿冲上去,怼到管事脸上,喝道:“我家姑娘想干什么,想吃什么,要你多嘴?姑娘是你敢管的?谁给你胆,敢让姑娘出去!别说你个小小灶房,整个将军府,我家姑娘想上哪不能上!想拆哪不能拆!”
翠绿呵斥着,手也摸上了腰间的刀。
要说四姑娘会功夫,打人全凭一腔怒气,气泄了,力就没了。那四姑娘的贴身丫鬟翠绿,是二公子提去军营训练过,上过战场、杀过匈奴、动过真枪真刀、见过血的女汉子。话一有不顺,刀便见血。
人人怕四姑娘,除了姑娘脾性不好,还因为那比狗还护主的翠绿。
翠绿手往刀柄上一搁,眼睛一瞪。那些人立刻怂了,提水、烧火、淘米干得飞快。
管事嬷嬷脸色不善地掏出钥匙,到灶房后打开库房门,说:“菜都在里面,姑娘要什,自己去找吧。”
库房不通风,又闷又臭,看不见的黑暗里甚至有东西放得发霉了,老鼠“吱吱吱”从脚边窜过。
走不了几步,感觉浑身都发痒。
梁妆靠着灵敏的嗅觉,找到一颗新鲜的冬白菜,一把青椒和晒干的红辣椒,拿完管事嬷嬷藏得很隐秘的一袋胡椒。
出来时,管事嬷嬷的脸难看得仿佛死了孩子。
灶台旁的小炉上炖的鸡汤飘出夹着鸡毛的汤香味,馋得外间吃饭的护院们纷纷凑头来看。嘿,这一看乐了。刚听见翠绿在呵斥,便知道四姑娘又闹脾性了。猜来猜去,结果是四姑娘要亲手煮饭?
哈,四姑娘只会甩鞭子的手,竟要洗手作羹汤了。
传出去,谁人不说一句笑话!
四姑娘那戾气,得把灶房炸了吧。
众护院啃着馒头,乐呵呵地看热闹。
梁妆提起水桶,冲锅里倒水。速度又快又猛,这倒水的姿势换谁手里都得洒一地。但四姑娘手里,那水跟商量好似的,涌到锅边突然打了个卷,又滚回锅中,打出的水花儿漂亮得像娘子头上的簪花。
众人皆看呆了。
只见四姑娘手法熟练地捧起米,放进锅,铲子顺了两圈,盖上锅盖。
“去抱坛酒来。”梁妆掀开小炉上的蛊盖,捞起整只鸡,三两刀劈下鸡腿和鸡胸肉,余下的扔进蛊里继续炖。
手法快得管事嬷嬷一口气没提上来,跌靠在墙上。往日她可是能吃到鸡腿的啊!现在只剩下鸡头鸡屁股了!
富有节奏感的“剁剁剁”声像剁在管事身上,她恨惨了四姑娘。
而梁妆把鸡腿剁成小块,鸡胸肉切成薄片。打开酒坛子往手上倒,醇香的酒流过指缝漏进盘里,将鸡肉淋透。
胡椒被搁在灶台上烫脆了,用擀面棒碾碎,一股麻香刹那爆在空中,染得鸡汤都似乎更香了。
米锅“咕噜咕噜”冒泡,梁妆搅了几圈,让传火的下人灭一半的火,锅盖掀个缝,便不再管了。
然后她去掉冬白菜的外衣,徒手撕成碎片,水里洗了放一边滴水。
大锅里下油烧热,梁妆剁碎红椒成酱,入锅“滋啦”一声冒起香喷喷的油花,小块鸡腿下锅翻炒出色,又扔下两串胡椒,盖锅盖焖上。
另一锅烧油炒鸡胸肉,鸡胸肉薄,大火滚两圈就熟透,放入切片的青红辣椒着色,撒点麻椒粉,放盐起锅装盘。烧黄的油绕菜一圈,辣味缠着肉香,吸一口都是食欲。
小块鸡腿也焖熟了,出锅前放点盐,梁妆又倒少量的白酒滚一圈,顿时香飘十里。正往灶房来的家丁们都不由深嗅鼻子,忍不住小跑起来。
两道肉都是麻辣味,冬白菜便炒了个素,下点盐就出锅了。简单得让人惊讶,但那脆白脆白的颜色看起来清新又脱俗,刚好中和了两道肉菜的油腻感。
梁妆洗净手,说:“端出去吧。”
灶房的下人此时脚丫子飞快,翠绿还没过去,他们已经麻利地端上桌,摆上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