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不停贬低雁一倾,才把勉强夸的半句不甘心找平,但他骂归骂,正事一点没耽误,本该用来攻击雁一倾的手诀稍加变化,灵诀换了个方向,直扑远方袭来的未知生物而去。
噼噼啪啪。
脚边迸发一连串异响。更准确一点,异响来自于雁一倾的脚下,也是换位之前叶清心所处的位置。
并且不止是脚下,爆裂声从脚踝一路向上蔓延,腿,腰,腹,胸,一个接一个,接连成片,此起彼伏。听得叶清心毛骨悚然,脸色发白,他下意识去拽雁一倾,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幽暗和未知带来的压迫力,和积年累月在噩梦中反复纠缠的八足生物,都在无限放大着叶清心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僵硬。他以为自己拽雁一倾倾尽全力,实际上根本没用上多少力气。而雁一倾的反应也很不对劲,他同样也在微微颤抖着,但和叶清心不一样的是,他的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在忍受痛苦。
当叶清心尽力压下恐惧,鼓起勇气借灵力看清周围状况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化成了更大的愤怒,恨得他火冒三丈,恨不得咬碎牙关,顿时大骂出声:“……——谁让你挡着了,谁让你替我挡了?!雁一倾,去你X的,少多管闲事!”
他一边骂,桃木剑更如闪电一般呼啸飞出,幽蓝色的灵光开始在雁一倾的身周闪烁,那满腿满身的花脚鳞蜘蛛,无论死的还是活的,便在灵光的闪烁之中不断地消失,也渐渐暴露出了掩藏在下方那惨不忍睹的皮肉伤。
都是雁一倾的错!
如果不是雁一倾擅自交换位置,谎报情况,他根本不会使用容易波及周围的爆裂术,更不会因为没有鳞蜘蛛爬上他身体而忽略了这种虫子向来擅于隐匿气息!!
是雁一倾自作自受,活该受伤。
可若不是雁一倾,他此时必定已经深陷鳞蛛群。
叶清心心绪纠结翻腾,生气是确实生气,可气来气去,却不得不承认,问题根源在自己身上,造成这个糟糕的状况也是他自己。
而更糟糕的是,无论多少鳞蜘蛛被炸得粉身碎骨,其他的鳞蜘蛛却奋不顾身,源源不断地奔涌而至,爬向挡在叶清心前方的雁一倾。
尽管如此,雁一倾却没有退开,而是坚定地挡在前面,将叶清心与蛛群隔开。
他手中的本命法剑亮了起来,明明是锋利无匹的利剑,此时却要用作守护的盾牌,但那双好看的眼中,目光只有坚定不移。
“麻烦死了,你给我滚开!”
叶清心忍无可忍地反手一肘先格开剑,再一掌拍到雁一倾的肩上。随即,一股温润如水的灵力悄然覆上雁一倾,不着痕迹地将鳞蜘蛛挡开,并且,一点一点地治疗着那遍布躯体的伤口。
灵力字又一次浮起,是雁一倾写道:“与小师叔同战。”
“战个p!你不许出手,不许伤害任何一只蜘蛛!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不许动!”
随着灵力字的亮度渐弱,雁一倾又化出新的字样:
“那便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灵力。”
叶清心一面单手施术将层层密布的鳞蜘蛛挪走,一面驭使桃木剑,将不会波及雁一倾的鳞蜘蛛一一杀灭,另外还要支起结界保护兼治疗雁一倾,道法的灵光与桃木剑上闪烁的光辉交相辉映,饶是他忙得如穿花蝴蝶一般,却完全没影响他毒舌技能的发挥,他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道:“本道君想做什么,还用不着你这样的毛小子指手画脚。当好木桩子,当不了就滚到本道君背后躲着!”
他边骂边杀,骂得越狠法术扔的越快,桃木剑快得舞成了虚影。叶清心的道法本就深厚,修成金丹之后,根本没有遇到过灵力不够用的时候。如今身处危机之中,虽然前面只挡了一个雁一倾,虽然雁一倾依照他的命令一动不动,可他不仅没有因为恐惧而影响法术的威力,反而激发出了搏命的潜能。
不知杀了多久,铺天盖地的鳞蜘蛛海竟然开始变少,逐渐露出原本的石壳地面来,眼看着状况有所好转,叶清心却忽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蜘蛛扑扑簌簌地爬声,桃木剑刺穿蜘蛛的声响,在洞中不断回荡,停了好半晌,叶清心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他恐惧黑暗,和蜘蛛。
雁一倾似乎笑了一下,可他没有出声,又收的太快。而叶清心一心多用,根本无暇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分辨他这笑容的意思。
灵力字再次亮了起来,写道:“小师叔那么用力抓我的手……我实在不能装作不知。”
轰隆。
桃木剑轰然撞入石壁,碎石砂砾烟尘四起,叶清心哼了一声,召回桃木剑,翻手杀灭数只从侧面偷袭的鳞蜘蛛,这才咬牙切齿道:“日后、你若敢泄露半个字,我必定!!绝对饶不了你!”
却听得一声轻轻叹息,一抹柔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答道:“放心。”
要说,这句回应很不响亮,并且作为回应长辈过于简短,说出它的嗓音沉中有些干涩,并且带着久未开口的生疏感。偏偏,越过诸多杂音和杂念,分外清晰地传进了叶清心的耳朵里。太过猝不及防,直叫叶清心差点把手里的木剑都扔了。
他的握拳又放松,忍了再忍,心想这混账该开口的时候闷不吭声,不该开口的时候反倒来出声吓唬人,出去之后他不替师兄好好管教一番他就不姓叶。
可为了救上一关那三个傻子兄弟也好,为着尽快闯出秘境也罢,再或者欠下的的其他什么人情,总之,叶清心到底把火压了下去,道:“此关的规则尚不清楚,你不伤蜘蛛,才能最大限度避开禁忌。若只有一人能走,切记,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