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远远的，赶紧和眼前的扫把星分道扬镳。

可就在他这一走神的功夫，“扫把星”雁一倾却没能感受到他的推拒，反而有些自来熟地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写道：“小师叔，你怎也来了？”

字写得飞快，想来惯于笔谈，而字又写得很轻快，显而易见，写字人的心情愉悦。

他指尖覆着稍显粗粝的剑茧，带来了格外鲜明的触感，仿佛静谧之中撩叩了一记琴弦，顺利地让叶清心破了功。

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叶清心倏地炸毛，跳开好几步，毛骨悚然道：“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迷雾密密重重，把一切遮得严丝合缝，伸出手去连五指也几乎看不见，更别提相隔数步之远的雁一倾。

或许遮住的不止视线，连声音也被完全阻隔了。也或许，对面听到了叶清心的话，可即便有所回应，被浓雾阻拦，也什么都不可能看见。

被叩动的心弦余音缭绕，涟漪一般一圈圈荡开。那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在这片浓白的雾气中独处，雁一倾的气息却仿佛近在咫尺，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这让叶清心寒毛直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是回，还是走？

叶清心刚闪过这样的念头，一直安静着的雾气里，忽然有了动静：

“喵。”

叶清心一怔，立刻戒备起来。

由远及近，窸窸窣窣。

少了雁一倾的干扰，叶清心的战斗力翻倍。他立刻判断出声音来处，不仅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主动迎上一步。

“喵呜。”

再一步。

“嗷呜。”

猫叫声从和缓变得尖锐起来。

继续走，尖锐先变为刺耳，再换为凄厉，其中的恶意与攻击性逐渐变得明显。

秘境在阻止他的前进。

叶清心试探着又走了几步。

有毛茸茸的小东西，很快，很轻地蹭过他的脚踝。速度非常的快，快到即便他提前戒备，也无法捕捉到任何踪迹。

随着他的行进，小动物出现的次数和频率也在变多。

或许并不是什么“小”动物。因为蹭到的位置，从脚踝上升到了小腿，再到腰部。更进一步，远处，逐渐显现出大型兽类的形迹。

——明明雾气浓郁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能清楚地辨认出远处妖兽的影子。

它们的形体大得堪比山峦，依稀像猫科，踩着轻佻的步子，在叶清心的周围缓慢地游走。

又一次不期而遇的触碰，叶清心铮然出剑，剑尖撞到了锋利的东西，发出刺耳的剑鸣。

——是爪子。猫科的爪子。他只犹豫了一瞬，立刻转身，向出发点折返。

再走下去，想必会遭受实质性的攻击。

猫科不好惹。

况且，秘境的规律通常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不想与这些来意不善的兽类斗法，那么就不能再继续走下去。

尽管回去要面对雁一倾，尽管他非常不情愿。

但二者择其轻，在摸清状况之前，还是尽量不要与秘境的规则起冲突。

一、二、三……猫叫从凄厉逐渐变回绵软甜腻，等叶清心退回原点，面对雁一倾，迷雾映出的巨大兽影，也跟着消失了。

什么破秘境简直逼良为娼！

叶清心在心里骂娘，可在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好勉为其难，和秘境“指定”的“队友”雁一倾一起闯关了。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叶清心很不高兴，并且完全没有不掩饰他的不高兴，劈头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雁一倾避开叶清心咄咄逼人的视线，微微垂下眉眼。就像被叶清心的态度狠狠打击到了似的。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落出一小片阴影，微蹙的眉宇让他看起来非常的无辜，而且无害。大约顿了足足三四息的功夫——仿佛这样才能让他重新鼓起勇气，抬起手，再次试探地去拉叶清心。

叶清心一个激灵，先一步把手背在身后，道：“算了，你不用回答。”

那抬起了一半的手在半空停滞，可还是缓慢而坚定地掠了过来。

叶清心大惊，全身的汗毛都一并戒备起来。可事实上，雁一倾没有一点杀气，甚至连一点点恶意也没有，只是轻轻掠过他的鬓边，摘下一小片不知何处沾上的碎叶。

雾气让一切都变得朦胧，雁一倾那过于精致的五官也像笼了一重轻纱。在这片模糊而暧昧的纯色之中，他的脸却又是那么清楚与鲜明。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夹着草叶的指尖，柔软到几近温存的笑意，都像慢动作似的，在叶清心面前一格又一格地划过。真实的不可思议，却又虚幻得如梦似幻，更如一淙流水，带着漫不经心的清新，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叶清心的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