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浴缸里挣扎的时候,男人正咬牙抵御着他无意识的美色迷惑。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司徒偃明念了两句清心咒,目光放空不再固定盯着某处,如雕刻般精致的下半张脸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线,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衬衫,胸膛的位置露出肌肉流畅的形状,不时伸展的手臂好似勃发弓弦,包裹着引箭四射的力量。
这几百年清心寡欲的日子没白过。
男人浑身写满了“禁欲”二字,一本正经挽起袖子,叼起一根新发带,三下五除二为洗澡不能自理的宝贝重新束发,“我给你买了新衣服。”
因为姜画一直穿着旧式的单衣,所以他在网上的古裳店购买了一应衣服鞋袜,在花园新添置的香炉房内烧了整整三个小时,供给姜画。
这是供奉鬼魂的古老手法之一。
如果东西不烧掉,姜画虽然也可以无障碍使用,但他终究会觉得东西不属于自己,于是司徒偃明作了全套的流程,沉目静心,一边燃香一边烧纸,轻声碎念道:“冥府诸位,请将此间物件寄予黄泉路上最最可爱的姜画,让他从此衣食无忧,岁岁常在……”
念到后来,男人都有些不自觉地哽咽。
他们终究还是阴阳永隔了。
空气湿润的浴室,满是药草泡泡的大水池内。
姜画藏在水面下,身姿被草蔓遮掩若隐若现,那些深深浅浅的药草,仿佛正在他的后背随意创作,他仅仅仰起光洁的额头和漂散开的长发,纤白的手上捏着一只黄色小鸭子,先是模拟小鸭子游泳,“呼啦呼啦~”
怎么一说话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响声呢?
——鬼在水下是可以呼吸的。
但司徒偃明还是将他的脑袋完全抬了起来,擦去他鼻尖的水渍,指尖刮蹭到那漆黑蝶翅似的睫毛,轻轻震颤的幅度,仿佛还依然如人类鲜活。
司徒偃明手指往下,滑过青年骨骼明晰的肩窝,然后落到心口那受伤的淤痕上,虽然淤痕已经很浅了,但他还是恨不得扇那天晚上出手伤人的自己几个大耳光。
池里泡的药草十分珍稀。
司徒偃明让姜画顺便在池水中修行,结果万万没想到,姜画竟然反问:“什么修行?我不会。”
司徒偃明被他搞得一愣,“你不会?”
如果姜画变成鬼之后没有修炼,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巨大的疑虑瞬间袭击了司徒偃明……他一时怔忪。
“嗯呐,我只要吃饱就好啦!”
魂体的皮肤被温水泡过后好像有变得湿润绵软了些。
男人给他整个人擦了牛奶味的沐浴乳,又修剪了尖锐的指甲,直到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和脚趾如出水青葱,干净漂亮得令人赞叹。
姜画从最初的抗拒到最终任由面前人造作,像个发酵的面团,行动迟缓得□□爽毛巾一通搓揉,直到头发不再滴水,香喷喷地被男人拢在怀里,一边吹头发,一边梳理轻微打结的发丝,他的头发很长,几乎铺了满床,好在底质乌黑柔亮,即使脏污打结也不怕。
男人一点不嫌麻烦,收拾打理得非常仔细,怀中乱动的宝贝,是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珍宝。
他抚过姜画的后脑勺,指尖碰触到某个略有些坚硬的东西时微微一顿,那是怀中人藏在乌发下的秘密——三根刺破后颅脑的针,也是当年他施展禁术试图改变姜画死亡命运的契钉,回溯一次时间便种下一根,可惜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最后徒留下契钉与姜画的灵魂一道不知所踪——他以为他入了轮回,只要契钉上还留着他的心头血,那么无论姜画转世后成了什么模样,他都能找到他……
现在,他丝毫不能在契钉上感受到心头血的气息……
有人破开了他的追魂术。
司徒偃明眸色暗沉,这就是他始终不能找到姜画的原因……
“困了。”姜画跪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
他不喜欢睡在这里,只有白瓷花瓶才能让他觉得安稳,毕竟附身在物品上总好过孤零零被风吹雨打,于是多年形成了习惯。
可惜娃娃变大了,不能再同他塞进一个瓶内。
“睡吧,阿画晚安。”
司徒偃明留恋不舍地放开他的发丝。
“先生晚安。”
姜画也向宝宝道了一声晚安,为表亲近,回花瓶后,还刻意钻进娃娃身体,想要像司徒先生慰藉自己一般摸一摸宝宝的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