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符采扔开纸卷,“卫卿这是醋了不成?”
卫观虽存了一肚子火气,但余光瞥见殿内供的宝剑,还是明智地把话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和符采见了礼。
“倒比令弟强些。”符采嗤笑一声,“适才的令是朕下的,卫卿如有不满,何必冲着姜国公去。”
“太后娘娘和二王爷——”
“卫卿急什么?郑太妃一早便遣了人去救灾,想来母后和二弟应无大碍。”符采拎起书卷一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毛毯上打,“倒是卫卿,忧心母后至擅闯宁王宫,传出去,想来也得是佳话一段。”
“臣不——”
符采扬起书卷,止住他的话头:“卫卿不必推辞。有道是‘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父王生前便对母后恩宠有加,卫卿对母后生出爱慕之情,也在情理之中嘛。”
【……草。】
姜博喻还是第一回知道这话能这么用。
不仅是她,甘公公和卫观的脸上也齐齐写上了疑惑。
她有心拯救一下符采这稀碎的引用水平和理解能力,但目前的氛围太过奇怪,就连参与对话的另一位主角都不晓得该回些什么好。
卫观是来问罪的。
卫观来问了不到两句,话头就抛到了符采那里。之后对话的重点就从“姜博喻见死不救”,变成了“卫观和太后有私情”。
这老哥又羞又气,面皮涨红。若不是忌惮着符采那疯疯癫癫二话不说就刀人的行事风格,恐怕也得步他二弟的后尘,支棱起来大骂符采一通。
还好他不敢。
要是真让他二人在大正殿就对上,岑愈的人来不及支援,杀了卫观只会让积怨短时间爆发,她们不会有多大的胜算。
姜博喻轻咳一声,明智地插进去打了个圆场:“卫大人一路奔劳,实在辛苦。来人,快给卫大人看座。”
“姜博喻!”
“诶,在呢。”她抽出勤王杖,状若无意地挠挠狴犴下巴,笑吟吟地问,“卫大人可是口渴了?”她轻踹邱与一脚,“呆跪着作甚?还不去给卫大人看茶?”
“姜大人,此人严重渎职……”甘公公挡在邱与身前,腰弯得极低,“您身为大司寇,理应严惩邱与才是。”
“甘连珠所言甚是。”符采将书卷抛到半空,再拿中指与无名指险险夹住,“小白仙儿,你看廷杖那罪魁祸首十五可足以平民愤?”
“自然不够。”
“哎。”
他轻叹一声,声音抬高,骤然严厉起来:“既然如此,还不去抓卫二,叫他以死谢罪?!”说着,冷冷地扫了邱与一眼,“莫不是要朕亲自送你?”
“卫二?”卫观抬起头。
卫家子嗣众多,同一辈里,行二的也不止一人,更别提还得再算上孙辈和重孙。
方才小太监来报,只说了是卫家二公子,不曾提过到底是哪位。
据说卫观膝下众多子嗣,只有嫡出的老二最得宠。如果真是这个卫二被杀,难保他不会直接选择鱼死网破。
姜博喻衡量再三,暂时忍住吓唬卫观的恶趣味,随意扯了个谎:“怎么,卫大人想替卫迈那厮求情?”
听见卫复次子的名字,卫观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嘴上虽然还说“请陛下开恩”云云,言辞却明显和缓了许多。
察觉到他语气的松动,姜博喻趁热打铁,准备先把人哄出宫再说:
“此案须先经由邦禁司审理,卫大人切勿徇私枉法干预其中。太后及二王爷有宫医诊治,现已无大碍。擅闯宫廷可作谋逆论处,陛下宽仁,愿网开一面,您还是速速离宫吧。”
卫观心有不甘,还想再和她理论,叫甘公公打断了:
“卫大人,奴才送送您罢。”
他正提步要走,却被符采叫住:
“这等小事何必劳动你,随便点个内侍去便好。”
他两把拢起玉狮子抓稳,一个鲤鱼打挺——
……直直地拍到了毛毯上。
姿态蠢得姜博喻出于人道关怀别开了视线。
【大老板究竟是看上这蠢货哪点了,该不会是图他长得好看吧?反正三个儿子都是草包,干脆挑个漂亮笨蛋拿团宠万人迷剧本、好让群臣心软?】
她实在想不通。
但经他这么一摔,甘公公也顾不上送人,急急地迈着小碎步过来扶他,口中一叠声地叫着“陛下”:“来人,来人,快去宣宫医!”
符采神色恹恹地靠在甘公公身上,面色和唇色俱都发白,但毛毯厚实软和,论理不会摔出个好歹。况且她自己不是没这样摔过,也没有哪次严重到得去看医生的地步。
——应是他经验不足,刚经过……这种事,想留个亲信在旁陪侍着,好心安一些。
姜博喻想明关窍,放下心来,向符采一揖:“臣去送吧。”
“也好。”
他招招手,宽大的袖袍下滑,露出一寸雪白里衣,和半寸比中衣更白的手腕:“朕前些时日新调了几剂返魂梅,去取几瓶送到国公府上。”他慢慢眨了两下眼,“冬日天色黑得早,小白仙儿快些走吧,莫要耽搁了。”
她瞧见卫观轻蔑地撇了撇嘴,拿气音反驳:“蠢货,什么天色将晚,还没到午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