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秋声缈轻咳一声,尝试着缓解气氛:
“话说……师弟,你在梦境里看到了些什么?”
“大概是幼年时被猛兽围攻,险些丧命的经历,”
姜玉琢翘了翘嘴角,“总之算不上愉快,师哥你呢?”
“我嘛……”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话题踢了回来,秋声缈挠挠脸,只能如实告知。
“我梦见自己是一名将军,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辜负了在家乡等我归来的发妻。”
“她不肯信我离去,执意寻到战场,结果被敌军凌.辱而死,化为厉鬼,日夜在奈何桥边悲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典籍里说梦都是记忆的投射,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确实心中有愧。若能遇到那轮回转世的女孩,定要好好补偿。”
“你怎知她就一定会顺利轮回?”
姜玉琢忽然没来由地拔高了声调,
“前世尘缘未了,和今生的你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修行最忌心有旁骛,怎能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横生枝节?”
“哎呀,你也知道,我哪里是那种抱负远大的修士?若不是担心给师尊丢脸,我才不会这般努力修炼呢。”
秋声缈被他反常的态度逗乐了:“倒是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
姜玉琢一时语塞。
仿佛纸张揉皱再展开,脆弱的皱褶只需轻轻一点,便会被戳破。
自己究竟在烦躁些什么?
“哈哈哈,你放心,不论怎样,我永远都是你师哥,万事自然以你为重。”
秋声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至于这场梦,相信凡事皆有机缘,日后遇到了随机应对即可。”
两人的议论声传进蔺楚疏耳中,同样引起了他的思索。
梦境是精神力的活动,而储存精神力的识海被修士的灵识严密守护着,外来的力量很难闯入。
饶是如此,周长明的意识却能在他的梦境中随意来去,想必是自己的灵识对他感到信任所致。
可梦境中的自己尚未和周长明签订灵契,绝不可能因此接纳他。
更何况……蔺楚疏眼睫微颤,虽然回忆已经模糊不清,他却清晰地记得,那人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轻柔而坚定地述说着,自己从未离开。
怎能……如此相似?
从狡黠的眼神,说谎时下意识蜷起的手指,到对甜食的偏爱,犹疑不定时的回避与躲闪……
心口那处伤疤忽然尖锐地痛起来。
蔺楚疏面色微微泛白,不论是周长明和那些人的相似之处,还是与魔心石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悬在他心头的利刃。
送他于极乐之幻梦,又掷他入万劫之深渊。
不经意间,窗外变幻的景色悄然被一片朦胧的光影所取代,破风辇在两界边缘处缓缓停留。
车身颠簸,惊醒了昏睡的周长明,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蔺楚疏朝自己伸出手:
“两界边境已至,随我下车。”
他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匀亭,说话的语气也称得上柔和。
周长明眼前却闪过刚才险些窒息的一幕,心脏不受控制地惊跳起来。
“我……我自己可以走。”
他抿起唇,向后瑟缩。
蔺楚疏望着他艰难地撑起身,扶着墙壁走下车厢,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跟随在后。
将破风辇留在结界外,众人御起灵力,逐一踏入了光晕之中。
周长明被人群裹挟着向前,一时没留神,也踉跄着栽进了结界内。
凡世与魔界的边界由灵力与魔气交汇而成,其中能量丰裕,却没有空气存在。
他在进入的瞬间就感到无法呼吸,好在行动尚未受阻,急忙加快步伐,跟在前方的弟子身后。
但周长明身体尚未复原,脚程和其他人根本无法相比,没过多久就感到胸口闷痛,眼前一阵黑沉。
好憋闷,好难受……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视野越来越模糊,感受到身体逐渐失去平衡,却根本无力阻止。
软倒的刹那,忽然有一双手臂牢牢接住了他。
雪色广袖浮动如云,如画颜容骤然欺近,还来不及反应,清凉柔软的触感便贴了上来。
周长明瞳孔一缩。
蔺楚疏含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