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他看到画布的刹那,却实实在在被惊艳了一把。
画中人长着跟他一样的脸,气质却截然相反。衬衫也不是白的,而是以湖蓝为底色,画着满湖盛放的烟紫睡莲。
画里的人仰躺在顶楼宽大的飘窗上,上衣像蝶翅一样在肩侧平铺开来。
他头枕着胳膊,似乎在小憩,一只脚却松松垂下,正悠闲地晃来晃去,莹白脚趾微微蜷曲,仿佛勾在人的心上。
夏远正看得入神,握着画笔的陆洋冷不丁开口:
“其实看小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象,如果岑勘那件衬衫穿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他很快收完最后一笔,显然很满意:“你看,是不是还挺合适的?”
“是很好看。”夏远终于回神,心不在焉地附和。
画面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一旦开了窗,他就能乘着风飞起来。
“可惜,这不是我啊。”
“这是你,也不是你。”陆洋纠正他的说法,“其实这就是人和机器的差别。人能二次创作,机器却只能复制。摄影是光和景的艺术,却不能创造出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就算能创作得出来,它也只能存在于这块画布上。”夏远着迷地盯紧那件衣服,显然很喜欢,“哪怕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把它从二次元抓出来。”
“谁说我抓不出来?”陆洋挑了下眉,举起画笔在空中描画一圈,“现在就可以。”
夏远一怔,因为陆洋画的那个圈,正好将他圈在里面。
陆洋又冲那把椅子扬起下巴,跟着站起身来:“坐上去。”
夏远不明所以,直到重新落了座,他才明白陆洋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要让自己的衬衫成为他的画布。
他要让那件衣服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画家刚落下第一笔,夏远已经感觉身体僵硬得不受控制。陆洋察觉到他的紧张,暂时停了笔,用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放轻松,不然画出来图案会皱。”
夏远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应了一声。
可是落笔处痒痒的,特别是碰到某些敏感点时,脚趾都会不自觉地紧缩。他一个没勾住,凉拖就顺着脚背滑了下去。
四周太过安静,显得这落地声格外响亮。
夏远感觉脸上热起来,他开始没话找话:
“你以前学画画的时候,也找人做过模特吗?”
陆洋正专心致志地在他胸腹间描摹一片睡莲的花瓣,闻言含糊地“嗯”了一声:“找过。”
“那,你也会直接在他们衣服上画画吗?”
“画过。”陆洋连头都没抬,好像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不光在衣服上画。很多模特会裸着来,找画家直接在他们身上画衣服,画得以假乱真,穿出去根本没人能发现。”
夏远不说话了,紧紧咬住嘴唇,不愿去联想那些香艳的画面。可生理反应早已出卖了他,胸前的轻薄衣料被汗水润得湿透,透出点若隐若现的粉。
陆洋喉头一滚,忽然就觉得天气该死的燥热。他干脆将那点颜色当做花蕊,拿颜料涂抹着往外延伸,很快让一朵紫色睡莲盛放在夏远胸前。
直到画完那朵花,他才听到夏远闷闷地问:“真的?”
“真的。”陆洋运笔下移,力度不自觉加重了,“不过,真衣服跟假衣服还是有区别的,内行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夏远的肩膀轻轻颤动起来,胸前那朵睡莲也跟着抖了一下,惊醒了沉睡的湖面。
他仰起脸看着陆洋,眼神有点委屈,好像在问:你究竟看过多少,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陆洋偏偏不跟他对视,只管运笔如飞:“就像假亲嘴跟真亲嘴的响儿,也是不一样的。你们应该一听就能听出来吧?”
夏远又不说话了。他看上去有点困惑,显然从未计较过这点细微的差别。
最后一笔终于完成,空气中弥漫着未干的颜料味。
陆洋放下画笔,单手撑在椅背上,看似要借力起身,实际却形成圈拢之势,将椅子上的青年牢牢圈在怀中。
“没试过?”他舔了舔嘴唇,“要不要试试?”
语气听起来像询问,目光却放肆地打量着下方那张脸,如鹰隼飞越过高挺的山根,又在眉眼的湖泊间停驻。
夏远也不甘示弱,用视线将陆洋的五官依次描摹而过。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有小火星随着那句话从末梢烧过来,渐成燎原之势。
两道视线胶着,彼此都在不服输地角力。最后还是陆洋率先撤回目光,无所谓般吹了声口哨:
“不敢就算了,反正受损失的不是我……”
话音未落却被堵住,是夏远飞快地抬起头,蜻蜓点水般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根本什么感觉都没尝出来,就又潮水般退了回去。
“这下试过了。”夏远却自觉扳回一城,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不……”
下一刻,他被迫将后面那句话完全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