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纷纷提起兵刃,誓要与朝廷抗争到底。
两拳难敌四手,两千弟子又如何敌得过一万兵马?
沈蕴之心系子女,留在映雪堂中,可外面的战马嘶鸣之声越来越近,她终于按捺不住,蹲下身来摸了摸陈洧和陈溱的脑袋。
她看着一双儿女,眸中尽是不舍,她道:“躲好,不要出来。”
说罢,她将铜镜和鸾剪留给一双儿女,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剑走出映雪堂,再不回头。
落秋崖弟子附在见山院外墙上放箭,朝廷官兵靠近不得,便和落秋崖对射起来。
朝廷的箭上绑了蘸油的棉布,还点了火,没一会儿见山院内就冒起了火光。
陈洧忙拉着陈溱从屋里跑出来,带她蜷缩在后院的石桌下。
“咚——”
见山院铜门被巨木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
这声音仿佛压在陈溱心口,让她喘不上气。
“咚——”
有间屋子终于经受不住火焰和声波的双重折磨,轰然坍塌。
……
不知撞了多久,铜门发出“吱呀”的力竭之声。
门破了。
朝廷的官兵戴盔披甲,声势浩荡地闯了进来。
“陛下有旨,投降者可免死罪!”
崖上仅剩的弟子们恍若未闻,提着兵刃冲上前去。
有几个箭术高超的弟子趴在映雪堂屋脊之后,居高临下,手握强弓,朝那些官兵射去,一下子战马痛嘶,士兵痛呼。
这些落秋崖弟子虽小赢一把,却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朝廷那边立马跳出来十来个轻功好手,几个翻身就跃上了屋顶。
原来,朝廷还带了江湖中人。
见山院中最为宏伟的映雪堂被敌人踩在脚下,他们用利刃割破了崖上弟子的喉咙、刺破了他们的胸膛。
映雪堂背后,石桌之下,陈洧牢牢地捂住妹妹的嘴,不让她惊呼出声。陈溱望着屋顶一个个倒下的师兄师姐,泪水滴在哥哥的手上。
她哭着,忽觉肩膀上一湿,原来落泪的,不止她一个。
下雨了。
雷声轰然,暴雨如注。
雨水打到屋顶上,冲刷过师兄师姐们的面颊,带走他们身上残余的温度,又顺着屋檐滴下,垂落一道氲着血雾的殷红珠帘……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陈溱和哥哥没能逃过朝廷的搜捕,被押到了为首官兵的面前。
旁边有人歪着身子给杨鸿化撑伞,他昂着头,眼睛斜向下睨,用鼻孔瞧着他们两个,拖长了声音道:“贼人已被诛杀,陛下心慈,罪人不孥,吩咐留下你们这两小儿的性命,还不谢恩?”
两个孩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陈洧把哭得双肩颤抖的陈溱护在怀里,冲那人高声道:“你胡说!”
额前的发被雨水打湿,陈洧抹了把脸,冷冷一笑道:“就凭你们这群走狗,也杀得了我爹娘?”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杨鸿化哼了一声,上前两步,歪着头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又一挥臂道,“抬上来!”
陈溱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那个场景,可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时常会在午夜梦回之时闯入她的脑海。他时而将她抱在臂弯,时而将她抱在膝上,他答应了她要教她习剑,可惜再也不能兑现了。
原来很多事,就算不去想,经年过后,依旧无法释怀。
陈溱呆立在原地的时候,陈洧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剑朝周围砍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他双目通红,疯了似地冲上前去,剑尖险些刺上杨鸿化的腰腹。
“不知好歹!”杨鸿化伸手一挥,周围顿时涌上十几个人将他们两个狠狠按住。
杨鸿化看着陈洧愤怒痛苦的样子,像是忽然找到了乐趣,又阴阴笑道:“把那个女人也抬上来,让他们好好看看!”
娘,也不在了吗?
沈蕴之身上布满了剑伤,额前的发丝贴在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上,黑白分明。
陈溱再也忍不住了,赤手空拳便要上去和杨鸿化拼命,被陈洧一把拉住。
杨鸿化狞笑道:“骨头挺硬,打!”
陈溱被哥哥护在身下,浑身真气汹涌翻腾让她痛苦不堪,她压抑不住,也疏导不通,和哥哥一起呕出了殷红的血。
直到那时,才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江大人,弄死这两个孩子恐惹非议,你命人打伤了他们,如何向陛下和殿下交代?”
杨鸿化这才命人停手。
大雨如注,杨鸿化立在见山院一片尸山血海中,冷冷笑道:“什么落秋崖,什么江湖豪杰?”
他望着地上再也站不起来的尸身,讥笑道:“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