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这枚翡翠玉韘,姚荺不由想起《诗经》中的《芄兰》篇。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韘佩戴于大拇指,下端齐平,上端为弧形斜面,正下方有一个凹槽,是用来扣住弓弦,这样放箭时避免手指被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
一般韘的正面雕琢成兽面纹,下方有两个孔,可穿系绳固定。
男子佩戴韘,就意喻着长大成人。
姚荺回到屋中,在窗前仔细看这枚翡翠玉韘,它的正面是刻成虎面,虎眸圆睁,虎虎生威。
她曾见过这枚翡翠玉韘,三年前大婚的那一夜,她与司马措行合卺礼时,当时司马措的拇指上便戴着这枚翡翠玉韘。
这枚翡翠玉韘原是高祖皇帝所有,高祖皇帝曾戴着翡翠玉韘一箭射死曹叙赢得天下,于是这枚翡翠玉韘便作为皇帝的信物一代代往下传。
姚荺也知道这个来历,因此当她第一眼看到玉韘时便认出来是司马措之物。
“鲤鱼仙原来是他。”
姚荺释然地笑了,没有想到司马措会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帮她。
“他并没忘记我,而是时刻关注我,那他真是太难了。”
姚荺没有太多的时间开心,也没法让自己一直激动下去,她还要为鸳鸯的安危忧心。
鸳鸯落在赵常侍的手中,那纤纤弱质如何禁得起赵常侍的严刑拷打。
姚荺决定亲自去一趟掖庭。
她换上蓑衣,戴上斗笠,脚踏木屐,这是昨夜里司马御留下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滂沱大雨,雨丝从蓑衣滑下,里面的衣裳却丝毫不湿。
梅兰梅菊各执一把伞,跟在姚荺的身后,她们内心其实相当害怕,毕竟没有皇后的身份,可要是不去就又显得太薄情寡义,不顾与鸳鸯的姐妹之情。
此时赵常侍正在掖庭里修补被司马措雕坏的案台,像阴沉木和紫檀木都是比较难得的木材,世上罕见,偏这两个姓司马的一点都不珍惜,或者说不识货。
赵常侍爱财,爱这世上罕见的珍品,就是不爱人。
案台被司马措雕了一个美人,这倒好修补,刮一刮,再重新上漆便行了,可是被司马措用刀扎出的一个洞就不好修补了。
“禀常侍,皇后来了。”
赵常侍没有抬头,也不感到奇怪,姚荺自然是为鸳鸯而来。
很快姚荺进来,赵常侍转过身,顿时眼前一亮。
赵常侍识得姚荺身上的蓑衣,这是司马御的蓑衣,普通蓑衣是用蓑草制成,再差一点是用稻草,这种蓑衣粗糙,毛刺多,穿在身上比较沉重。
而姚荺身上所穿的蓑衣,是取白鹭头顶的毛制成,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色或是杂毛,轻巧又轻便,乃是百越国进贡的珍品。
这斗笠和蓑衣是一套,同是百越国的贡品。
赵常侍认出姚荺所穿是司马御的蓑衣,但面上不动声色,躬身向姚荺行礼。“殿下,这大雨天别出来,容易着凉。”
“赵常侍,我来的目的料想你也清楚,请马上放了鸳鸯。”
“殿下,鸳鸯涉嫌窃取金库金锭,臣暂时无法将她释放。”
姚荺抿唇一笑,道:“昨日赵常侍你说叶贵嫔偷窃金库,今又是说鸳鸯窃取金库,请问到底有多少人偷窃金库的金锭?”
“臣不知。”
姚荺按捺住怒火,道:“赵常侍,如果是西陵王让你释放鸳鸯,你放与不放?”
赵常侍神色陡地一变,姚荺居然搬出司马御来压他。“殿下,如果是西陵王命令臣释放鸳鸯,臣自然不得不放。”
“那好,你现在就放了鸳鸯。”
顿时赵常侍哈哈一笑,道:“殿下,此时西陵王并不在掖庭。”
姚荺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赵常侍,我若去求西陵王,西陵王必定会让你释放鸳鸯,但你真需要如此吗?花无百日红,我不明白赵常侍为何要将这天枢宫中的人尽数得罪,难道竖敌多会是荣耀?”
赵常侍脸上的笑倏地收敛,姚荺说的话没错,司马御对姚荺的态度奇怪,似仇不是仇,似爱不是爱。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司马御很在意姚荺。
现在姚荺穿着司马御的蓑衣,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不言而喻。
“殿下,臣的毛病就是太争强好胜,但争强好胜并没什么不好,它使臣快乐。”
“你若放了鸳鸯,日后若需要姚荺相帮,姚荺定当鼎力相助。倘若赵常侍你执意不放鸳鸯,姚荺只好……”
“殿下,你是要威胁臣吗?陛下都不曾威胁过臣,况且臣不怕威胁。”赵常侍握紧拳头,他最忌有人威胁他,况且自从他入宫以来,就没有人再威胁过他。
“如果这是威胁。”说着,姚荺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顶在自己的脖颈上。
赵常侍咬着牙,道:“殿下,你想以死威胁臣吗?”
“你错了,我不威胁你,但我如果死在掖庭,你说西陵王会放过你吗?”姚荺清丽的面庞上浮上淡淡的笑容,她若死在掖庭,司马御一定会杀赵常侍。
因为只有她活着,司马御才能报复她,感受到报复的快乐。
赵常侍完全相信姚荺的话,司马御再三警告他不许动姚荺,如果姚荺死在掖庭,那司马御会毫不犹豫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