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璜给黎晃补充了军马,又令卫濮与黎晃同去,以最快的速度击破林邑军,收复西卷城。
“使君,为什么不让我引广州水师,登陆岘港,一举灭掉林邑国?!”孙奉感到很不解。
“这不是一个林邑国的问题。”陶璜长叹道,“如果真的只是林邑国作乱,老夫拼着再大的伤亡,也要把它按下去,那二三十头战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伤亡大一些而已。但它背后的扶南国……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再者,你们舍船登陆,在扶严夷地翻山越岭,奋战多日,已经非常疲惫,还是好好休整吧。”
“那我完全可以派出一支疑兵,出现在岘港,恫吓林邑人,迫使他们回师,这样可以给西卷城前线的将士减少大部分压力与伤亡。”
“不成。在真正下决心要灭掉林邑国之前,你们千万不要出现在岘港,不要让他们意识到那是个弱点。”陶璜摇摇头,“否则这次可能奏效,但下次他们就有相应防备,那样就不妙了。”
“在下受教了!”
又过了二十日,陶璜已经清点好交州三郡府库账册钱粮、各项收获和消耗、伤亡。总的来说,因为打得很干净利落,所以这一仗还是没打亏。正当他准备班师之际,卫濮、黎晃也回来复命,以损兵千余的代价将林邑军赶回了横山一线,收复西卷城。林邑王范熊也遣使求和。
陶璜苦笑。想不到给他造成伤亡最大的一战,居然是和林邑国的战争——这本不在计划之内,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吴国从上到下,没人想招惹林邑国、扶南国——至少现在没这个意愿,此次收复交州的行动也对林邑国保持着相当的克制。但架不住林邑国侵略成性,你不惹它,它偏要来惹你。
陶璜好言安抚一番,打发了林邑使者,随后班师回朝。
陶璜尚未到达建邺时,报捷奏章早已送到。孙皓看得眉开眼笑,这一年多的孙子没白装啊,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了,真是战果丰硕,当浮一大白!
封溪一战,陶璜全歼南中军两万余人,俘虏七千余人,阵斩敌将爨谷、爨能、李松,虏毛炅;壶水一战,陶濬全歼南中军援兵两万余人,俘虏过万,虏敌将马融、杨稷;孙奉、周豫光复居风、定安、朱鸢、曲阳诸县,虏敌将王素,后又荡平扶严夷,虏男女四万余口;陶璜部将黎晃收复九真郡,后与卫濮收复日南郡,击退林邑国入侵。
交州三郡共有户口十一万两千四百七十六户,人口五十七万七千四百六十三人,这些还只是登记在册的编户齐民。在三郡的府库中,最让孙皓感到诧异的是日南郡。日南郡早已残破,象林县的独立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卢容县则是十几年前被夺走的,现在东吴手上的只有比景、朱吾、西卷三县,户一万零三百八十一户,人口五万二千五百三十一人,但朱吾县的府库中有二十七万石粮,这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田赋,而粮之外,钱的数量更是超乎孙皓的想象,足足有一千多万钱。原本他以为这是那帮交州叛将横征暴敛的结果,后来接到周处的报告,他才知道其中的内情。原来,之所以这些钱远超孙皓预期,是日南郡的特殊地理位置造成的——这些钱绝大部分是商税。
日南郡是海外夷商进入交州的第一站,路过的海商都要按船只大小和货物的价值交税,这是日南郡的一个重要经济来源;此外,西卷城还是日南郡和扶南国之间的贸易通道的东起点,沿着西卷城南的东河西行不过五六十里,穿过一道大约十余里的峡谷,就可以越过长山,进入扶南国的境内。这是一条已经通行了上百年的商道,据说沿着这条商道,可以一直向西,经过大大小小上百个小国,一直到达西海之滨。扶南国及其属国要想获得外面的货物,要么沿着这条商路向东到西卷城,要么沿着这条商路向西,而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们都会选择向东,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可以和夷商交易,还可以和大量的汉商做交易,汉人的各种货物比起夷货来更加价廉物美,更容易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国王接受。
事实上,日南郡这一年的商税收入并不止这一千多万钱,还有一千万钱放在西卷城,已经被林邑国给洗劫走了。因为日南郡的商业中心一直都在西卷城,以前日南郡的郡治也在西卷城。直到林邑国攻下卢容县,把战线推进到横山之后,西卷城就成了边城,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又被林邑国给攻陷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自从吴赤乌十年后,吴国的日南太守再也不敢待在西卷城了,这才把郡治挪到朱吾,但那些商人们仍然在西卷城做买卖,所以西卷城的府库里才会有这么多钱。
那么年入两千多万钱是什么概念呢?可以用一个例子来感受一下,东汉在桓灵之际,人口大概是六千多万人,一年的国库收入大概是八十亿钱,也就是说,日南虽然只有不到全国八百分之一的人口,但是却有四百分之一的国库收入,远远高于平均水平,应该看到,日南郡地处偏僻,地广人稀,远不比兖冀豫青那样人烟稠密的中原大州。
这两年,虽然交州叛乱,阻断了交广之间的商路,导致徐闻、番禺的衰落,也让大头龙他们少了很多油水。但这些夷人海商和扶南商人照样会来日南郡。因为交州本地的各大世家豪强也要和他们做生意,而且益州的商人也会来。在今年,日南郡就出现了一种过去很少有的商品——蜀锦,大受夷人欢迎。
交趾叛乱后,今年交州三郡的财政收入反而提高了,一方面是蜀锦这些新奇宝货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截留了本会流入广州的份额(包括南海群盗的油水)。
这些交趾叛将被南中人排挤到九真、日南来,原本很不情愿,结果来了之后方知此地富庶,真是老鼠掉进蜜罐子。然而正当他们沉浸在这安乐美好的生活中时,先是东吴出兵交趾让他们颇为不安,接着又被林邑国凶悍的占人蛮子狠狠地上了一课,不得已才又归附大吴。
孙皓也对这个林邑国颇为恼火,好嘛,旧恨未平,又添新仇,早晚灭了你。但在理智上,他还是认同陶璜的处理方式,他现在的确没那个实力去征伐林邑国、扶南国。既然打不了,就要戒急用忍,韬光养晦,不能犯大头病,打肿脸充胖子地穷兵黩武。
陶璜在腊月二十八日(公元266年2月19日)抵达建邺,正好赶在洪武二年的尾巴上。这天,晋国使团也来到建邺。
晋国使团是和返回的吴国使团一道来的。客观来讲,司马炎这个人吧,其实还是很宽厚的,气头过去,也没杀了吴使张俨、丁忠。没过多久,果然如丁忠所说,霍弋的请罪疏也到了洛阳。司马炎看着霍弋叙述的战争经过,也是阵阵心惊,这一次是真的被孙皓给摆了一道,刚登基就遇上这事,脸都打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