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在后脑的长发随风飞扬着,笑容挂在她脸上像朵花儿一样。似乎不知从哪里冒了根无形的小触须出来,挠了挠他的心尖。
“这是何物?”
“糖,吃了心情会好些。”
这会儿附近的行人都默契地转过身去站在原地,背对着书局门口的两人。卫栀觉得这场景看着有点诡异,但心里却更加确定了某些事情。
见他一直不接,卫栀跨上台阶,把糖包塞进他手里,“拿着吧,我要去买肉了!后会有期!”
她说完便转身往集市跑,阮离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才弯了弯唇角,把糖包收进怀里。
被卫栀甩在身后的长街上,有人窃窃私语。
“那丫头真不怕死”
“是啊,她竟然敢看他,还到他面前去!”
“也许是不知道那些事吧……可能她是个命大的”
*
卫栀把原主的积蓄翻了十倍,但站在肉摊前知道五花肉要三十文一斤时,她才有点后悔刚刚花十五文买那一小包糖了。
半斤肉和十颗糖比起来,她越想越觉得亏大了。
想着得进货,还要买点家禽回去养着好改善生活,她咬咬牙只买了半斤肉。
从钱袋里数铜钱出来时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摊主还以为自己缺斤少两了,多称了两次确认。
拿着油纸包好的肉,卫栀又去集市里逛了逛。
她挑了个最面善的卖鸡苗的摊主,仔细从一篓子毛茸茸的雏鸡里面挑了三只最好看个头最大的,又在隔壁摊主那儿买了些粟米,当自己接下来几天的主食。
卫栀翻过超市系统了,还只有零食、日用品和一些调料,没有米面这些主食。
她很喜欢逛集市,就像她上一世喜欢逛超市和菜市场一样。
喜欢看新鲜的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各种原生的清新味道提醒着每个走过的人:
“好好生活呀,明天会好的。”
也喜欢看摊主们认真经营,熟练地称重、和客人讨价还价,闲下来了三两熟悉的摊主会聚在一起一起讨论卖完菜什么时候回家、最近什么菜卖得好。
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东西总能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卫栀提着东西往城门口走,路上买了两个素包子垫肚子。在城门口看了看买的东西和自己快要拖不动步子的腿,卫栀决定奢侈一把去旁边拼车坐牛车回去。
她一上车,本来热热闹闹聊着天的几个农妇都闭嘴了。坐在最后一个座位两边的人一直往旁边挪,唯恐避之不及。
卫栀也不在意,正好乐得清净宽敞。她阖上眼靠在车沿上假寐,内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开始仔细地回忆自己有段时间常做的一个梦。
梦里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男子,脸庞俊美但苍白至极。
他从一座大宅院里出来后走了很久,穿过热闹的集市和长街,面无表情地经过无数个面容模糊的路人。最后他倚坐在一棵枯枝老树下,用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汹涌而出的鲜血很快湿透了他的黑衣,阴影逐渐扩散开来,他也沉沉地闭上了眼。
右眼角的一颗泪痣在苍白的脸上过分醒目。
没有前因,只有这样一个片段,梦里的人没有身份也没有姓名。但卫栀却莫名觉得他应该是个英雄。虽没有身着铠甲,卫栀却能想象出他驰骋沙场的模样。
所以第六次梦到那张脸那个片段后,卫栀打开电脑凭想象补写了他的人生。
卫栀写他少年为将,战无不胜。领兵打仗几年下来平定了边关的战事,震慑得四方邻邦都不敢再挑衅。
战事平息后,他却因为在战场上中了蛊毒时常病痛袭身,伴着神志失控,很是躁狂骇人。
沉疴日久,每每犯病,体内的蛊虫都需嗅到足够浓郁的人血味道才能平静下来,让他聚回涣散的意识。
那是北国巫女专门为他制的蛊毒。战时浴血,问题还不太明显。可回到和平安全的后方,药的剂量越加越大也没什么作用。
世人皆传他犯病时连自己最亲近的将士都不放过,说他嗜血成性,暴虐无度。但其实他每次都只是用匕首划伤自己而已。
有次他的手下假意不忍他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顾他的反对主动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这一幕却被有心人以讹传讹,让世人愈发惧怕他。
老皇帝忌惮他功高震主,朝臣也日日盯紧他的言行准备弹劾他。刚满二十岁的他便辞了官,带着爷爷从京城将军府回了祖宅,换得清净。
最后一次犯病,是他二十一岁生辰那日。
他用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匕首,结束了军功满身却也伤痛满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