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很宽的河面上漂着二三十具尸体,原本清澈碧绿的河水中被鲜红的血液点缀,犹如碧菠绿玉带挂红。
再往河对岸看,这些贼人不知何时砍伐树木做成了简易的登城勾梯,正在小头领的指挥下企图运过河来。
陈唱观察了一会儿形势,对方的弓箭虽然不如侍卫们的做工精良,射程也是不足,但是胜在数量多,纵然侍卫们也不断发箭还击,但是敌众我寡,地利之便的优势正在渐渐地减弱,已经有一些侍卫被城下的箭矢压制得无法抬头。
有了弓箭的掩护,这些贼人们的气势顿时压过了城上的守军,听着他们的喊声,好像是这坞堡之中有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只要攻入其中便可以任意取用,当然了还有这坞堡之中的女子。
陈唱继续猫着腰急急往前走,堪堪距离王大小姐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便听到韦传正一声惊呼,几乎在同时他将王大小姐推到了一旁,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头轰然落在了城墙上的箭跺上,将青砖砸得粉尘四起。
一个青壮躲避不及被砸中,顷刻间胸口塌陷、骨断筋折,倒在血泊之中不住地抽搐,眼见是活不成了。
陈唱暗暗咋舌,也被吓了一跳,向城下一看,寻找着投石的来源,只见在河对岸的一处高地上架有四架十分简陋的投石车,说其简陋,是因为投石车的支架和投杆上尚有未砍下来的细枝叶,枝叶随着投杆的摆动忽闪忽闪直颤,他不禁为古代劳动人民超强的动手能力而折服。
王大小姐也躲过了雷霆一击,脸色惨白,扭头看到了躲在箭跺之后的陈唱,急着招手道:“快过来,小心一些,莫要被流矢投石伤了。”
趁着对方两次投石的间隙,陈唱一瘸一拐地哈着腰奔了过去,这次跑的急了些,呼吸急促,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陈唱大声问道:“大小姐,怎么会如此?”
王嬛苦笑一声,她对此也是茫然不知。
天亮后,贼人的数量不仅多了一倍,攻城的力度也强了许多,与之前那种松散的样子大相径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处操纵着。
韦传正在一旁听了之后,指着侧前方大声道:“贼人增兵了,他娘的又弄了这些攻城器械,城上的守军实在是顾此失彼,我已经差人再去找些青壮守城了,若是江陵的援军再不来的话,这坞堡就要失陷了……”
他正说着,一些青壮们便在领头的带领下涌上城来,立即有几名侍卫指挥着他们分散到各处,虽然方才在坞堡里讲述了攻防要领,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百姓,空有着一把子力气,全然未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加上这又是生死之战,还是有些人两股战战,一站到城头上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不多时,便有两个青壮被箭矢射中,其中一个惨叫着从箭跺跌落。
另一个被射中了肩头,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惨叫声犹如杀猪一般,这种负面情绪很快就传染了其他的同伴,他们纷纷趴在地上,吓得畏手畏尾,任凭这些侍卫们怎么吼叫也肯露头。
但是一味地当缩头鸵鸟也未必是安全的,很快又有两名青壮被抛上来的石块砸中,一死一伤,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大叫一声:“守不住了,坞堡要破了,大家伙赶紧逃命啊……”
呼声戛然而止,陈唱看到一柄尖刀从那人的胸前透出,随后闪出的是韦传正那张无比狰狞的脸,只见他拔出环首刀,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恶狠狠地道:“胆敢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韦传正企图用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的性命暂时稳住军心,岂料也仅仅是片刻的工夫,这些百姓们便再次地骚动起来,仍然有人抢步下城。
韦传正又接二连三地挥刀劈翻了几个,但仍然于事无补,总不能将他们全部都杀光吧。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喊道:“不要再退了,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儿,若是你们就此退却了,将他们置于何地?
如今贼人围城攻城,我们唯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此战既然已开,那便是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贼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在此安危绝续之交,退一步,将置父母妻儿于万劫不复之地……
娘的,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你们谁要是退了,贼人攻破坞堡,睡你妻子,花你钱帛,打你孩子……”
终于,男人们的血性被激发起来了,他们嗷嗷叫着又回到了箭跺旁,竟是连城下看也不看,就将脚下堆积的石头胡乱地往下抛去,城下是可能睡他们妻子的人,夺妻之恨便是你死我活之战。
可是,慌乱之中将方才所听到的讲解嘱咐,全然抛诸于脑后,也不管城下有无贼人,如此那些侍卫更火了,他娘的,鸡血打得有些过了!
话虽然粗鲁,但王嬛、韦传正等人只觉得一股豪气鼓荡在胸间,混乱中搜索着方才那喊话之人,却见他人先是直勾勾地看着河对面的一片小树林,然后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向楼梯的方向奔去。
水灵儿和颜修等人原本躲在厢房之中,听到城头上的喊声后美目顾盼,那是他的唱哥哥的声音,她的呼吸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愈发急促起来,明亮的双眸立即氤氲起一团雾气,当听到最后那几句粗鄙之言时,忍不住莞尔一笑,当真是明眸能使山水增光,一笑如同百花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