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汀一个人对着一张空桌子发呆,她已经坐了五个小时,隔壁都已经翻了五次桌了。
服务员看着这个小姑娘,一筹莫展,一开始他们还上前关心下什么时候点菜,被怼了三次后,都识相地走远了。
“是不是有毛病,又不点菜,就坐那霸着位置。”几个服务生凑在一起,对着周以汀的方向指指点点。
“喝了一壶茶,茶位费都得收大几十了。”
“行了,随他去吧,到时候真投诉起来,我们大过年的白加班了。”
“真晦气,过年还遇到这种客人。”
周以汀拿起茶杯,已经见底,她拦下过路的一位服务生,面无表情地说道:“麻烦再给我加点水。”
服务生忍着嫌弃,挤出个笑容,点头说马上。
周以汀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盯着座位发呆。老爸最喜欢吃火锅,但老妈嫌火锅味道大,不同意在家里开锅,把老爸委屈死了,但凡有机会外食,必选火锅。
“这个黄喉可好吃了,还有这个竹荪,鲜得你掉眉毛。娇娇,来,把碗拿来。”
她仿佛看到老周同志就坐在她对面,圆脸上都是汗,明明不能吃辣,偏偏好这口,把自己辣得五官扭曲,还甘之如饴,满足得笑个不停。老冯同志在旁边不停地给他倒水,不给他喝冰可乐,怕他把胃搞坏,前两年工作压力大,已经有过胃溃疡,可不能乱来。
她就乐呵呵地吃着碗里的肉,喝着快乐肥宅水,跟着老冯同志一起笑话老周同志不能吃辣,还点个辣锅。
手机时不时震一下,班级群,姐妹地下群,家族群,陆陆续续有新消息,红包不停地撒,她都没去看。
以前她也爱凑热闹,可现在,她最好谁都不要想起她,让她一个人安静会,不要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问她过年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家里需不需要买点什么。
她的神经就在这些慰问中,一次次被刺痛,他们非要一遍遍地提醒她,她现在是个孤儿吗,没娘管,没爹疼,一个人不小心在家里就会被饿死?
她知道那些都是场面上冠冕堂皇的话,舅妈说什么年夜饭一起吃,她要真去了,谁吃得下饭,她就像个扫把星一样,到哪,哪就冷场,一个个假模假样地关心她,实际上她一走,全都松了口气,一副总算把祖宗送走了的模样。
所以,只要她说一个人就好,他们表面上担忧,心里一定可高兴了。
桌上分明没有热锅,她眼前慢慢朦胧,雾气模糊了视野,好像有个人走到她面前,一把拉开椅子坐下。
周以汀没抬头,心里懊恼得要死,憋着股劲把眼泪逼回去。
服务员不知是不是一直盯着这桌,对面的人刚坐下,瞬间就拿着菜单凑了上来。
“您好,这是本店的菜单,今天新春特惠,还有新春套餐,您看一下。”
江辻烈接过菜单,随意翻了翻,抬眸看向对面的小姑娘。周以汀低着头,刘海隐隐遮去半个面庞,只让人看到她紧抿成线的嘴唇。毛衣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无法掩饰她单薄的身形,肩膀处的骨头特别突出,还有她露在袖管外头的手,瘦到看得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手指用力握着茶杯,指节用力到发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就好像快要烧沸的水壶,无限逼近零界点。
烈小爷暗暗摸了摸鼻子,好大的一股怨气。
“就新春套餐来一份,饮料有吗?”
“有鲜榨果汁,可乐、雪碧也有,还有热饮,您需要哪一种?”
“那就……”
“我不要新春套餐。”
周以汀突然开口,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神态疲惫,眼圈微红,但整个人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江辻烈本来就是瞎点,当即调转菜单,推到周以汀面前:“想吃什么,你来点。”
她应该饿坏了,几乎一天没吃饭。
周以汀不吭声,盯着他看,江辻烈靠在椅背上,接受她锋利的目光巡视,这姑娘眼神特别凌厉,她心里一定特别想把目光变成把刀子,往他脸上招呼。
半晌过后,她问:“你吃过了?”
江辻烈想了想家里那满桌子的菜,如实点头。
周以汀笑,小姑娘长得好看,就是笑得瘆人:“你的有事,就是去跟别人吃饭?”
江辻烈知道她误会了,这么个乌龙,他自己都不信,以她现在的情绪,他的解释只会让场面更恶劣。
江辻烈指了指菜单,心平气和地说:“先吃,人饿的时候,容易生气,吃好了,我跟你说。”
周以汀猛地拍在桌子上:“吃个屁,不吃了。”
服务员:“……”
这一拍把水杯里的水都震到外头,烈小爷眉毛都没动一下,十分淡定地看着周以汀发怒的脸。
服务员左右为难地看着他们俩:“二位,要不先商量下……”
“点一份新春套餐。”江辻烈果断道,“来一杯现榨橙汁,谢谢。”
周以汀涨红了脸,情绪在胸口不断翻涌:“我说不吃了。”
“必须吃,我可不能让你饿死在这里。”江辻烈淡淡道,顺手给自己满上一杯茶。
周以汀一怔,好像踢到了铁板上,又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人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顺着她的情绪哄她。
他不会哄她的,她下意识里感觉得到,他不骂她就算好的了,白天还给她臭脸看。
他没点羞愧心吗,对她不应该好声好气吗?
她觉得自己有理,随便捡一个理由就够砸死他的:“是你把我丢这的。”
“我说了,家里出事,这点理解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