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急什么,容老夫品完这口酒先,这盐水花生也见底儿咯!”
“店家,再来一斤煮花生。”
这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一两银子能吃到三人打屁都是花生味儿。
老者神色欣慰,酒水下肚,咂摸下嘴,又继续讲起了故事。
“后来永平先帝荣登大宝,定国号为大齐,大赦天下,那孩童脱去罪身贱籍,逐渐长大,改名陈不忆。”
“永平十年,到当今陛下继位,贞德元年,陈不忆参与乡试,以解元之身脱颖而出,但他还未来得及参与第二年的春闱会试,老家传来消息,养父重病!”
“陈不忆只好放弃春闱,回家照顾养父,一年下来,家中钱财早已消耗一空,人也没能救了,这位举子,甚至连赴京赶考的盘缠也无。”
“他的义妹只好借钱供他念书,怎奈陈不忆时运不济,嘉德四年,押题不中,落榜。”
“嘉德七年,释义与主考官相左,再次落榜!”
“直到嘉德十年,他终于高居榜首,以会元名次成功考入贡士。”
“依照本朝惯例,贡士参与殿试之后,最低五甲,即赐同进士出身,原本以陈不忆的才能,进士及第亦非难事。”
“但就在他与同行考生前来兰庭水榭摆酒庆贺之时,却看到自家义妹被一富家子弟挟入房中的场面!”
“原来这些年,为了支持他读书,义妹曾阿梅无力偿还债务,又不忍看他十年寒窗一朝放弃,竟被人逼得委身青楼,赚钱还债兼具供他考试!”
“陈不忆与曾阿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次考取了功名,本就打算返乡迎娶后者,没想到晴天霹雳……”
“可怜那曾阿梅,被心上人撞见这等事情,本就千疮百孔的魂灵更是一朝破碎,羞怨之下,竟投河自杀了。”
“数日后,陈不忆当街伤人,刺瞎了那逼得曾阿梅无奈为娼之人的一只右眼,因此获罪入狱,关押六年,放出不足一月,他因在醉春楼喝酒闹事,被人打断了右腿,扔到了桥上。”
“如今嘉德一十九年,又是一年春闱,陈不忆当了瘸子,已有三年。”
“这便是陈不忆的一生,有人说,他这一辈子,死了三次,这次终于死透了……”
故事说完,老者面色平静,陆玄亦是如此。
只有身后的陆安,目眶微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少爷,那家伙好苦!”
“我若是他,大抵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陆玄没有理会陆安的伤感,只是好奇的问道:
“个中细节,老先生为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老者抚须,眼中浮现几许回忆之色。
“嘉德十年,我曾任春闱主考,陈不忆的考卷,便是由我审阅,最终核定名次。”
陆玄吃了一惊。
大齐科举,主考官一般由翰林院学士担任,而翰林院,向来是培养阁老重臣的地方。
如今九年过去,如无意外,面前这位老者至少也是三品大员起步,甚至还不止。
“晚辈眼拙,竟未识得老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失敬失敬……”
老者摇了摇头。
“浊酒一碗,旧事几篇,你我萍水相逢,切莫落了俗套才是!”
“有理,那晚辈便问些雅的,老先生以为,这兰亭水榭十大清倌,哪四位应得花魁之名?”
“应得还是可得?”
“应得!”
“琴中圣手,妙音伶人,才女天得,雪间……尤物。”
老者双手拍膝,站起身来,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