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与教室分别位于两栋相对而建的大楼里,中间靠着天桥长廊连接着,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英语老师的讲话耽搁了太久,此时已经响过了午休铃,同学们大都已经回到了教室,教学楼在正午的阳光里沉默不语。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旁边樟树上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
——就显得更安静了。
顾兰溪看了眼简柘淡到发白的唇色,有些迟疑:“你是不舒服吗?”
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简柘回过神,有些迟缓地低头看去。
兴许是生病减缓了他的思考速度,这时的他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眼睛里的迷茫还未散去,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脸,却无端地少了几丝冰冷,更像一只没反应来主人的指令而乖巧歪头的大狗勾。
顾兰溪的XP被奇妙地戳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罪恶的爪子蠢蠢欲动,想上去狠狠薅一把。
但她很有自制力地及时打住了这样危险的想法,盯着简柘额角微微冒出的细汗,重复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着凉了?”
好想伸手贴贴他的额头哦。
这样好的理由。
顾兰溪盯着简柘光洁白皙的额头,默默想着。
但才认识几天呢,这样会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顾兰溪最终也只是冲他抱着的那堆作业本伸出了手。
“要不还是我抱着吧,其实也不重,吴老师有些小题大做了,麻烦你了。”
她很不好意思地冲着简柘笑了笑,脸上微微透出点红晕。
像是玫瑰花瓣在瓷白盘子上留下的浅浅痕迹。
“没事。”简柘把作业本往怀中收收,侧身避开,“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他原本清冽的声线相比分外明显。却也并不难听,配着他茫然的眼神,显得可怜巴巴的。
“是晚上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吗?”
顾兰溪心下一软,柔声问道。
简柘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还是要注意身体呀,最近昼夜温差挺大的。”
顾兰溪看着面前乖巧的简柘,心软地一塌糊涂。
正巧走到了教室门口,她接过简柘手中的作业本:“你回教室了先别睡午觉,我书包里有两包板蓝根,一会儿给你送过来,你泡着喝点。”
她说着,匆匆推开门走进教室。
简柘没来得及拒绝,女孩子已经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他待在原地,迟缓地偏了偏头,最终只是抿了抿唇,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确实有点难受。
周欣在顾兰溪推门进教室的时候就猛地抬起了头,直到看见她怀中抱的是一堆作业本才放下心来。
不只是她,教室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也移开了
——英语老师要找顾兰溪的时候,很多人看见了,大家都有共同的担心。
“谢天谢地。”
在顾兰溪一屁股坐到她位置上的时候,周欣如此说道。
顾兰溪没理她,像一只土拨鼠一样在自己的书包里疯狂地翻找着。但她还记得这是中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只发出浅浅的窸窸声。
“你在找什么啊?”周欣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找到了。”顾兰溪终于从书包旁边的小暗袋里翻出两袋皱皱的板蓝根。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顾兰溪眯着眼找药盒上的生产日期——还好她从来不丢这些看上去没用又占地方的东西。
没过期。
她松了一口气,把它们装进一个塑料袋中。
周欣抱着她的粉色小恐龙抱枕静静地看着:“感冒了?我有两包姜茶,分你一袋?”
顾兰溪给了她一个飞吻。
在等周欣找姜茶的时候,她拿出一个小餐盒,把早上没吃完的蛋挞和小披萨放进去摆整齐。犹豫了一下,还把自己保鲜盒里的水果分了一半。
虽然冷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顾兰溪看着被她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小餐盒,心满意足的地想着。
她接过周欣的姜茶,一起放进小塑料袋中,抱着它们站起身来。
看着已经将头埋进抱枕中的周欣,她有些疑惑:“还不到一点半,你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
周欣的脸在小恐龙的肚皮上蹭了蹭,声音懒懒的:“明天下午就开始放国庆假了,我今天要放松一会儿。”
顾兰溪没想明白这之间的因果关系,却也不再纠结,直接往教室外走去。
路过消防栓的时候,她特地对着那光可鉴人的铁盖子照了照,确保自己每一根发丝都在她该在的地方。
桉城一中的抠门和它的教学质量一样出名,每年不知道走出多少个Q大B大的学生,却连走廊上从开学起就坏了的镜子都舍不得换。
——于是学生们学会了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开发出新的用法。
也不知道下一组检查组的领导什么时候来。
顾兰溪看着原本嵌这镜子的地方露出来的黑黑的墙壁,感觉强迫症幻化成小精灵,在她心中蹦跳着嘶吼。
她匆忙撇开视线,走到二班的门口。
一班二班都是重点班,几乎包揽了年级的前一百名。
此时虽然快接近一点半,但并没有几个睡觉的,大家都埋着头,安安静静地刷着题,沙沙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成了教室里唯一的动静。
在一边挺着的脊背中,半趴在课桌上的简柘就分外明显了。
似乎还记得她的话,他很努力地睁着眼睛,脸也是朝着教室门口的。
黑色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带着微微的汗意,衬得他有些可怜。
好想欺负他呀。
顾兰溪努力地压下这个不太好的想法,冲他招了招手。
简柘一下就看见了,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他的动作不大,连他正在写作业的同桌都没有在意,可斜前方的张念瑾却一下就竖起了耳朵。
她正在抄题目的笔尖顿了顿,余光看见简柘从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