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晚上十点的时候,赵子亮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一滩烂泥似的扶不稳,是他的朋友章海硬把他背回来的。
赵子亮一回来就找吴徽钰,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孟艳生平最讨厌男人醉酒,因此见到儿子赵子亮这样,气得当即接了盆冷水,端着盆子就要往赵子亮的脸上泼。
章海哭笑不得,说:“阿姨,其实不用这样的,亮子睡一觉就没事了。”
孟艳冷哼了一声,说:“不这样他长不了记性!小章啊,麻烦你把他架到卫生间。”
那盆水最终还是物尽其用,一滴没剩,全部被赵子亮享用了,赵子亮打了个激灵,也不看是谁,大叫着骂了句娘,随即倒了。
章海把赵子亮安置在沙发上,这才说:“阿姨,嫂子,你们也别怪亮子,他失业了,心情不好。”
吴徽钰本来就觉得赵子亮是烂泥扶不上墙,因此并不怎么在意,可没想到孟艳听了也是不以为意,她平静地说:“那正好,他还有大事要干。”
章海疑惑了,问孟艳:“什么大事啊?”
孟艳瞥了儿媳吴徽钰一眼,兀自笑笑,故作高深地说:“人类的至高大事,繁衍。”
章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眼看吴徽钰,跟她开玩笑:“嫂子,那我提前祝你们旗开得胜啦!”
吴徽钰又气又窘,二话不说,起身出了门。孟艳在身后叫住她,问她去哪儿,吴徽钰没好气地说:“散步。”
赵子亮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因为被炒了鱿鱼而对吴徽钰颇有些脾气,吃午饭时也是闷闷的,孟艳和他说话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吴徽钰不惯他这毛病,也是冷冷的,因此两人之间颇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然而到了下午,赵子亮不知抽了什么风,又突然对吴徽钰殷勤起来,吴徽钰按兵不动,很快赵子亮自己就招了,原来他想请吴徽钰出面,帮他给影楼老板蒋波说说情,因为吴徽钰和蒋波的老婆姜蔚是校友,两人有些交情。
吴徽钰想都没想,一口拒绝,赵子亮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见说了许多好话都不管用,突然原形毕露,指着吴徽钰的鼻头就怒气冲冲地说:
“说到底,我被炒鱿鱼有你一大半责任,要不是你那天对我下狠手,我能在工作中出纰漏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工作没了对你可没好处,对儿子也没好处!”
吴徽钰看厌了赵子亮这副人模鬼样,懒得多费唇舌,一声招呼也没打,径直出了家门。她最近右眼皮总跳,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晖晖出什么事了,因此下了楼,就直接驱车往母亲薛宇芳家去。
吴徽钰刚到母亲薛宇芳家楼下,就看到晖晖由外婆带着,正在楼下小花圃那儿捉蝴蝶。此时正值西晒,太阳烈得蒸人,晖晖的小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而薛宇芳却坐着花圃边上怔怔的看着他,机械地摇着手里的蒲扇。
吴徽钰慌忙上前抱起儿子晖晖,边给他擦汗边抱怨母亲薛宇芳:“妈,你这个时候带晖晖下来干什么呀?你看他脸都晒红了,头上全是汗!”
薛宇芳这才反应过来,木木的看着女儿徽钰,眼里黯淡无光,眼神飘忽不定。
“我……”
薛宇芳“我”了半天,失忆了似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徽钰看出来母亲的不对劲,忙问:“出什么事了妈?”
薛宇芳长着一张忠厚的面孔,国字脸,大眼睛,嘴唇稍厚,笑起来眉眼还像年轻时那样舒展、好看。然而此刻,这张好看的脸上却愁云密布,薛宇芳好似瞬间老了十岁一般,甚至可见头顶有三五根白发极明显的刺啦着,杂乱且无光。
“到底怎么了?您快说啊!”吴徽钰急了,捉住妈妈的手,又问。
“说什么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是怎么回事?”
母女俩闻声看去,原来是许佑平的儿子许峰。
许峰夹着个公文包,头发抹了发油梳成双分头,淡蓝色的短袖衬衫包裹着他那大肚子,乍一看仿佛是个打从平地上矗起的小山丘,整个人看上去是有点煤老板派头的。
许峰早年退伍回来,跟上了时代的顺风车,和一群二流子兴致勃勃地奔往山西做起了煤炭生意,那群去山西的小子大多小赚了一笔,然而却属许峰的生意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