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段时间那些东西出现得频繁,他的情绪就会一沉再沉,一直到整个人都沉到谷底,许久都缓不过来。
换一个人,会认为自己疯了,从而产生的幻觉。
但他却坚信自己没有疯。
他十六岁那年,独身闯入了传说中有去无回的黑暗之颠,站在了神巫面前,傲然地看着坐在蒲垫上的枯瘦老人,道:“听说,能活着见到你,就能向你提一个要求。”
神巫道:“不错,但并不是你提出了要求,就能得到想要的。”
司徒陌循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神巫道:“你问。”
司徒陌循问道:“我脑海里经常有些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是不是别人的记忆?”
神巫道:“你身上确实有不属于你的记忆。”
司徒陌循又问道:“为什么别人的记忆会在我身上?”
神巫道:“一个人执念太深,就有可能留下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你身体里的记忆,或许便是那个人的执念,也或许是你的执念。”
司徒陌循问道:“他是谁?”
神巫道:“无心。”
“无心!”司徒陌循低念了念这个名字,有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是什么人?”
神巫摇头:“不可说。”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眼里,会是不同的人,他是什么人,得你自己认为他是什么人。”
司徒陌循皱眉,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他知道神巫不会给他他想要的答案,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另外问道:“他在哪里?”
神巫摇头:“忘川河底。”
司徒陌循:“他为何会在忘川河底。”
神巫:“不可说。”
司徒陌循点了一下头,又换了一个问题:“如若要见他一面,何法可行?你别说死了才见得着。”
神巫摇头,闭上了眼睛。
司徒陌循知道他们的谈话结束了。
虽然没能解除心中迷惑,但知道了自己看见的是什么,还有那人的名字,这一趟也没白来,司徒陌循向神巫行了一礼,道:“多谢。”离开了黑暗之颠。
那些记忆碎片虽然一直都不能拼接,但无心的声音闹了他许多年,他早已经听惯了的。
所以,从暖池里爬出来的少年说他叫‘无心’的那一瞬,他的大脑仿佛成了一片空白,混混沌沌只有一个念头——是他吗?
而后,无心又扯到忘川河的怨魂和白骨……
这次错不了了。
想到这里,司徒陌循泡不下去了,起身拽下搭在雕花屏风上的黑袍,衣袍展开,披在他光洁修长的身躯上。
无心上半身被人从上到下狠狠的搓洗了百八十遍,洗澡水换了几桶,干净的可以直接进蒸笼,裤子却是死拽着,死活不肯放手,浴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所有人一起看过去,只见穿着常服的司徒陌循站在门口。
司徒陌循刚洗过澡,一张脸俊美绝尘,眉眼如浓墨渲染,精致干净,眸子极黑极深,鼻梁高而挺直,薄唇轻抿勾出一道性感诱人的弧线。
无心对着这张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他如果换上白衣,应该特别好看,视线移下,又是让他糟心的黑。
忘川河底暗无天日,日复一日,再强大的意志都会被消磨干净。如果不是碎成渣的记忆中,还有一抹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他早就陷入永生不可醒来的疯魔。
虽然……他已经不记得那个穿着白色袍服的人是谁,但他认定,只要离开忘川,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至于找到那个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没想过。
司徒陌循盯着泡在水里的无心。
少年唇红齿白长得十分清秀,胡乱束起的头发被解开,漆黑如墨,更衬得他肤色柔白,眉眼极其干净,似食山间雨露长大的精灵。
本是乖巧无害的长相,和他的视线对上,表情便灵动起来,眉眼嘴角全是混世的不羁。
司徒陌循眉心微蹙。
这是一个比钟灵大不了多少,还正该顽劣的孩子。
可记忆碎片中,他所到之处均是血海涛天,再无活物,那腾腾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战。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