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外面的鸡鸣已经叫了许久。农村人一贯起得早,在这个时间,生产队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起来干活了。 周边邻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呯呯嘭嘭的嘈杂声响,颜溪却侧身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睁着一双大眼睛出神的盯着窗外。 她本来是一名文物修复师,平时喜爱研究古建筑,在听说了江东省内某个古村落还保留了一些独特的古建筑之后,她便趁着节假日一个人背着包大老远的从京市跑去了江东省。 结果她运气不太好,到了那个地方竟然发生了坍塌事故,最后被倒下来的塌楼砸死了。 回想起死前的那一幕幕,颜溪此刻感觉仍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穿越到1970年,变成了一位女知青。 颜溪的脑海里还保留了一些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今年才十八岁,家在京市,被下放到这蓝麒公社上杨生产队来还不到一个月。 现在是三月初,这个时期在农村正是忙着春耕播种的时候,南方的春季雨水特别多,天气多变,原主前天在地里干活时淋了一身雨,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虽然生了病,但是第二天原主依旧去了田里干活,这样坚持了一天,等到了夜里人终究是支撑不住了。 然后,也就是到下半夜里,颜溪睁开眼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意外的重生在了原主身上。 有关于这个年代,颜溪虽然不曾亲身经历过,但是以前也曾从老一辈人的口中听说过不少这个年代的事情,多少知道这样一段历史。而1970年,显然还正处在于国家最动荡的阶段里。 尽管她很清楚的知道生活在这个年代会很辛苦,但是颜溪还是很感激自己能够活下来。 在床上躺了没多久颜溪起也来了。因为她还得去知青食堂给大家做早饭。 这里的知青每天都得自己做饭,生产队只帮他们造了一座灶台,按着原主的记忆,今天早上应该是轮到她和另外一位女知青一起做早饭的。 颜溪现在住的是生产队社员林阿婆的家里,原本她应该跟其他知青一起住在集体宿舍,但是因为知青点的集体宿舍建得有点小,今年下放到生产队的知青又多出了几个,导致集体宿舍那边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因此,这多出来的知青便被安排住进了生产队一些社员家里。 颜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直接去了知青点,她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到有人提着水桶迎面走了出来。 白色衣服,蓝色长裤,再扎着一条长辫子,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很常见的一种装扮。 颜溪记得对方就是今天早上跟她一起做早饭的女知青蒋媛。她抬起手本来想和蒋媛打声招呼,可谁知道蒋媛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她一样,竟然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直接走了。 颜溪怔了怔,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皱了皱眉。 等走进食堂,颜溪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人只露出了半截身影,正蹲在土灶前添加柴火。 “果果。” 颜溪想起来这位是昨天答应了颜溪今天早上代替她做早饭的女知青张果果。 在所有知青里,原主跟她的关系最好。 “咦,颜溪你怎么来了?” 张果果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睁大了一双眼睛。她添好柴火后走到颜溪前面,问道:“我们昨天不是还说好了今天早上由我替你做早饭的嘛。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还难不难受?” 眼前这姑娘扎了两条麻花辫,看着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微黑,脸蛋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人长得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像个圆圆的苹果很是可爱。 迎着她关切的目光,颜溪心中微暖,其实她的身子还是有些难受的,虽然已经退了烧,可因为烧了太久,不仅脑袋胀痛,连喉咙也是痛,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她却说:“我已经没事了,昨天晚上就退了烧,现在感觉好了很多。”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摸摸看。” 张果果还真听话的用手摸了摸颜溪的额头:“好像真的不烧了诶。”她才高兴了一下,很快又敛住了笑,说,“可是就算现在不烧了,你也应该多休息一会儿,没必要这么早过来的。” “我是怕你们会忙不过来……”见她一脸不认同的模样,颜溪微微一笑:“不过我会注意身体的。谢谢你果果。” 张果果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扬起了笑脸:“嗨,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呀,当初一起从京市来这里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以后都要相互扶持互相照应的,像上次我被镰刀割伤了手,你不也一样帮了我很多忙嘛,大家互相帮助,以后你就别跟我这么见外了知道吗?” 颜溪含笑点头:“好。” 这些年下放到生产大队的知青加起来有十多个,只有原主和张果果来自京市。从城里到农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两个年轻姑娘自然要比其他人更熟悉更能聊得来。 虽然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有点大,原主一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张果果却活泼开朗性子跳脱,但两人性情都很好,没有什么坏心眼,更不是那爱搅事的人,所以这一静一动,反倒出奇的合拍。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有的质朴和真诚,颜溪知道张果果是真心为她好,她也很喜欢这样纯真可爱的姑娘。 “早饭已经做好了吗?”颜溪已经闻到了一股饭香味,她看到大黑锅的上面盖了锅盖,锅盖边缘冒着腾腾的热气,锅里的气味也就散发了出来。 张果果唔了一声,揭开锅盖看了一下,“再添点柴火多煮一下应该就好了。”说罢,又蹲到土灶前添了两把柴。 在等饭熟的过程中,两人聊起了八卦。 说之前,张果果先是探头往食堂门外瞅了瞅,发现外面没人,她才凑到颜溪面前小声说:“你刚才碰见蒋媛了吗?” “嗯。”颜溪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张果果很快又问。 “怎么了?”颜溪好奇的问。 张果果皱了皱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叹了一口气,才说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天大半夜的时候,本来大家都睡得好好的,可蒋媛也不知道受了什刺激突然就在宿舍里大哭了起来,她一边哭时还一边笑,大家都以为她要疯了,差点没被她吓个半死。” 颜溪侧头看她:“昨天半夜的时候?” 张果果点了点头:“是啊。当时我还正做梦梦见自己在吃猪蹄呢,被她这么一吵醒,我的猪蹄也没了。” 颜溪看着她一脸委屈的可爱模样,有些好笑。 这姑娘还是个吃货呢。 “还有今天早上也是,我跟她说话,她一句都不搭理我呢。看着我的眼神更是奇奇怪怪的,仿佛在她眼里我就是一条凄惨无比的可怜虫一样,难道我长得有那么寒碜吗?”张果果不满的撅起嘴,末了,还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真希望她能快点恢复正常。” 昨天晚上宿舍里的人被吵得半夜没睡,今晚蒋媛要是再发疯,她可就受不住了。 颜溪对蒋媛这个人还太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以原主留下来的记忆,有关蒋媛的印象也是极为模糊的,虽然她们平时都是一起吃饭一起上工,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接触,这么久以来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是蒋媛打好水回来了。 张果果朝颜溪挤了挤眼,两人心照不宣,话题就此打住。 蒋媛进来后只是看了一眼两人,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跟她们说。 早饭很快煮熟了,所有知青都在等着开饭,食堂里的餐桌只是用两块长长的木板拼凑成的,吃饭时男知青坐一边,女知青坐一边。 听说颜溪昨天生了病,有不少知青都表示了关心。颜溪也含笑感谢他们。 这边大家正吃着饭,女知青周丽雯却摆着一张臭脸,手里的饭盆和筷子在她用力的敲击下,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有男知青见她脸色臭臭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便开玩笑说:“周丽雯同志,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啊,怎么大早上的火气就这么大?” 谁知道周丽雯一听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还不都得怪某个人,大半夜的起来发疯,跟个神经病似的又哭又笑,搅和得大家伙儿半夜都没睡好。”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蒋媛所在的位置,这番话是冲着谁说的不言而喻了。 她寒着脸说:“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以后谁要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起来发疯,那就给我滚出宿舍,我绝对不同意跟一个有毛病的人住在一起。” 其他人显然没想到周丽雯会忍不住在这个时候当众发作,场面不禁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那位开玩笑的男知青出面打圆场,干笑着劝说周丽雯要和气。 可作为当事人的蒋媛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始终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吃饭,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其他人见此暗暗称奇。 可能是因为气场不合,周丽雯和蒋媛自来就不对付,互看不顺眼,两个人之间矛盾不小,以前隔三差五的就要大吵上一回。 周丽雯为人强势嘴巴子厉害,可蒋媛也不是好惹的,两人每回只要一吵架,不对骂个大半天都不会停嘴。知青点的人早都对她们整天吵来吵去的事习以为常了。 刚才周丽雯就差没指名道姓的对着蒋媛骂了,大家原以为一向不肯吃亏的蒋媛肯定会骂回去,可谁知蒋媛这回竟然忍了下来。 不见蒋媛指着周丽雯的鼻子破口大骂,其他人突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奇了怪了,蒋媛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