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尽棠头都没抬:“祈谷礼忌饮食。”
宣阑轻嗤了一声,打开面前矮几的抽屉,从里面端出来碟糕点和一壶还温热着的乳茶,矮几上面还摆放着贡品,宣阑就将贡品推到一边,放上自己的糕点和茶,而后开始明目张胆的吃东西。
江尽棠:“……”
江尽棠看着他这跟春游似的做派,又看了眼可怜兮兮被推到角落里的贡品,道:“陛下就不怕天神降怒?”
“朕不信神佛。”宣阑给自己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乳茶,脸上表情很淡:“若真有神佛,还要朕何用?将百姓的生死国家的稳定交托到神佛手中,本就代表着君王的无能。”
江尽棠微微一怔,轻声道:“陛下倒是和先帝很不一样。”
宣慎在位时,每年的祈谷礼都十分的隆重,因为皇帝重视,所以祈谷礼热闹的和过年有的一拼,又因为祈谷礼和上巳节挨得近,连起来可以热闹一整个春日。
宣慎笃信佛教,广开天下佛门,京城里亦有无数佛寺,尤其以护国寺最为有名。
宣阑听江尽棠提起先帝,之前的猜想又浮现心头,莫名的他不太喜欢江尽棠这样的语气,好像先帝于他,并不是天下的君主,而只是一个平凡的、可以随意谈起的存在。
“但是别人都说朕和父皇很像。”宣阑偏要跟他唱反调,道:“尤其是长相。”
江尽棠静静看了会儿宣阑的脸。
宣氏皇族都生的龙姿凤章,宣阑更是挑着自己一双父母好看的地方长,他和先帝确实生的像,但是一双眉眼更像是仁慧皇太后,若是不这么冷冽的话,其实很容易讨姑娘们的欢心。
“是很像。”江尽棠缓声说。
“九千岁曾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宣阑手里拎着银制的杯子,看向江尽棠:“看着朕的时候,会混淆吗?”
江尽棠一怔,而后清浅笑了。
宣阑的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回答的意义,若是他分不清,早就提剑将这小崽子宰了。
“陛下和先帝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江尽棠敷衍道。
宣阑却以为江尽棠是觉得他比不上先帝,冷声道:“朕不会比先帝差。”
江尽棠不太明白宣阑这奇怪的胜负欲来自于哪里,小孩子大概总是这样,容不得自己屈居人下,他也有这样少年意气的时候,于是道:“臣相信陛下。”
宣阑没听出他的诚意,有些烦闷。
恰巧一阵冷风来,吹动了江尽棠的长发,他眼睫颤了颤,觉得嗓子里又有血腥味漫了上来,于是掩住唇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想要将喉头的腥甜强行压回去,可愈是压制那股血味儿愈是浓烈,江尽棠预感到自己可能是要犯病了,但是喉咙的疼痛让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宣阑本没有在意,可是江尽棠越咳越厉害,几乎已经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那响动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江尽棠咳的身体佝偻起来,舌尖全是血腥味,修长手指紧紧地抓着蒲团,手背上都蹦起了青筋,脸色白的几乎跟死人一样。
宣阑冷眼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若是江尽棠死在这里,那被江尽棠豢养的疯狗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简直比这阉人活着还要麻烦难收拾,是以在权衡利弊之下,伸手扶住江尽棠,故作关切道:“九千岁这是怎么了?”
江尽棠瘦削的手指抓住宣阑的手臂,这冷玉雕成一般的手在此时呈现出某种奇异的欲色,和宣阑衣袖上的织金龙纹行成强烈的视觉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