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珺见她有些恍惚走神的样子,心里有些躁郁,将猫往上颠了一下,使手臂越发暴露于前,微微躬身:“原来,一直是姑娘在照顾它,多谢。”
“不必……”黛玉侧身避开,才要说话,抬眼却被一片殷红拉住了视线。
只见他抱着猫的那只手,上臂已被鲜血染红一片。
黛玉何曾见过这个,唬得后退半步,纤手掩住口才没有叫出声,接到他委屈的眼神才反应过来,一时顾不得其他,将手中的糖人塞进他手里,取出随身帕子上前给他包扎。
凌珺被她拉着,乖乖并膝坐在墙边的一块石头上,举着一个晶莹的小糖人,看姝弱少女使足了力气才将自己已经被咬的破烂的袖子撕开,白莹莹的手勒得越发泛白,直到松开才有血色猛地回拢,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他有些后悔没有将衣裳弄的更破烂一点,好叫她省些力气。
黛玉望着那像是被什么凶兽咬出来的模糊伤口,一时有些发愁:她并不会替人止血包扎,可那伤处还在洇血,看得人发晕,只得胡乱用帕子裹起来系紧。
凌珺早把怀里的猫儿放下,此刻那猫也不曾跑开,正蹲在黛玉脚下,用脑袋顶她的裙角。
“你既是这猫儿的主人,想必应是京城人士,怎的来了此处?”黛玉怕他疼,一边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一边要扶他起来。
凌珺却似坠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只是道:“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便想来瞧瞧。”
说着瞥了那在黛玉脚下撒娇卖蠢的猫儿,又道:“一切就绪,将要启程之际,这猫儿回来了,我因怕不知几时归京,它就又给自己寻个“主人”,便索性将它一并带着了。”
黛玉闻言,略微有些不自在,好似自己强占了人家的猫儿,此时主人找来兴师问罪了一般。
凌珺却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它喜欢姑娘,你又不嫌它蠢,喂了它这么久,那它便也算你的猫了,一个猫儿有两个主人也罢了,万不能再多几个。”
说着弯腰捞起垫着黛玉裙摆躺倒在地的猫儿,放进黛玉怀中。
黛玉不妨是这个走向,想说我才不要,可那小猫朝夕相处,同吃同住那么久,此时正举着爪儿拨她垂在胸前的一绺头发丝儿,可爱又亲昵,却是实在舍不得推开它。
便没有吭声,只拿着那绺头发丝逗它玩。
凌珺见她一得了猫儿便不理自己,不由得心口郁堵:她果然喜欢猫儿,当初他被穷奇所伤,化成原形修养。而她虽未修成人形,却已有灵识,为了将痛昏过去的他拖到枝叶下,险些拽出了自己的根。
后来他醒了,变成人形想同她说话,却被她嫌弃的不行。
他彼时年幼,为天道孕育,落地即为神主,何曾受过这个气,因此每日都去同她拌嘴吵架,还捉了虫子吓她,直把她气的当真想拔出自己的根来跑掉……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胡同中安静无比,只有外头远远传来的叫卖欢笑声做背景。
“姑娘!”
忽然女声急切传来,黛玉抬头,见是圆月找过来了。
却说圆月付了几支糖人的钱,便守在那里等老翁做好,一回身竟发现姑娘不见了。
立时唬得神飞魄散,拉着几个丫头,连做好的糖人也不要了,命雪雁回去给老爷报信,其余人皆四处找寻。
待到要将这条街翻个遍时,终于找到了姑娘。
她快步上前,只拉着黛玉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才舒了口气,有余力注意到其他。
“姑娘……”她惊讶的指着那在姑娘怀里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猫,“这猫儿怎的……”
黛玉便偷偷指了指那边仍紧紧攥着糖人的少年,似乎是抓着什么宝贝一般,以至于她不曾好意思开口讨回,轻声将事情来龙去脉简略告知。
圆月记挂着林如海着急,只拉着黛玉欲走。
黛玉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怀中小猫立起身子扒住她肩膀,朝着后头喵喵叫起来。
她回头,那少年仍攥着糖人,孤伶伶坐在那里,正面色茫然,满眼楚楚的望着自己。
黛玉观他不过十一二岁,身边又无亲人仆从,还受着伤,比她怀中的小猫瞧着还要让人心软。
方才也没想到过问他的家人,黛玉实在有些放心不下,遂挣开圆月走回去。
凌珺本来见她就要走了,有些失落,这会子见又回来,不由高兴起来,虽然忍着没笑,眉眼却已经弯弯的。
“你家里人呢?”黛玉回来,蹲下和他平视,问道。
凌珺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周行藏身的地方,垂下长长的眼睫,黯然摇头:“不知道,我们走散了。”
黛玉便道:“既如此,你先跟去找我爹爹吧,他一定有办法帮你的!”
提到林如海,凌珺想到两人不欢而散的会面,一时没有开口。
黛玉以为他害怕,便哄劝道:“我爹爹很厉害的,况且,你的伤也要看过大夫才行……”
她这里说着,那边圆月已于巷口将林如海一行人引了过来。
“玉儿!”
林如海听闻女儿不见了,心急如焚,别了慈云方丈带着人四处找寻,这会子大步而来,面上还留有焦色。
黛玉见父亲来了,好像霎时有了主心骨,心神俱定,欢喜起身,欲奔向父亲。
却不防,衣袖忽然被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