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防,陆老娘却忽然道:“你慢着你要去哪里,我却不管,只要你觉得你那腿脚的伤好了,爱去便去就是,只一个,你不许惊扰了我儿!”
陆老爹无奈回头。
却听陆老娘又道:“我儿关门前叮嘱我的,要我帮他看着些,不拘谁来,都不要敲他门,他说他最近写了好多诗文,攒下好多的气没消化,要闭关!”
陆老爹无奈,有心想说两句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
这夯货!
“也罢!那就我自己去!”
说话间就出了房,一边走去大门,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吐槽,“真真妇人之见!你瞧瞧你养的这夯货儿子!都多大了,还要我老爹带着伤为他奔走!偏就一心的护着,自小就不许打,打一下便如剜了你的心头肉”
心里嘟囔着,一路径直离了家,很快就出了坊,但行到一个岔路口时,他却又有些犹豫他委实的是有些怕那些做官的人!
仔细思来,反复想去,最终他一扭头,反倒是直奔松山书院去了。
于他而言,松山书院附近并不陌生。
一来整个邺城他都很熟,二来两个儿子都在那里读书修行,他平常自然也就颇多关注,时不时出去办差走一趟时,只要顺便,他都要带着属下们从那松山书院的街上走,每当此时,便要念叨两句,“这俩夯货不知道在作甚。”
大家都知道他家两个儿子都在里面念书,便要奉承几句。
每当那时,便是他最得意的时候了。
比喝了酒都要高兴。
松山书院附近向来是文华荟萃之地,最不缺书店、茶肆、酒肆和食肆。其中许多酒肆和茶肆,更是许多书院学子都日常去的,最是本地文坛各种动向消息的汇集之地陆老爹便想着,应该先过去望望风向。
到了书院附近,他选了自己平日便熟的一家茶肆,望门便进。
那里茶博士认识他,忙打招呼,便掌柜也认识他,亲自踱出柜台来逢迎,笑着道:“听闻尊老爷要升官啦!恭喜恭喜,今日这壶茶,便由小店来请,如何?”
陆老爹平日里出公差到这附近走动时,时不时便要到他店里来要一壶茶解渴,倒不知多少官中的银钱公帑都花给他了,这时白吃他一壶茶,倒也不虚,便笑着道了谢,又是客气,说着消息还未落地,不敢当贺之类的话,眼睛却在店里左右的看店里竟是只有一桌客人。
那茶肆掌柜自来消息灵通,这时似猜透他心中所想一般,笑眯眯抬手往上一指,“上头倒有两桌书院的弟子们,刚才还听见议论令郎的诗文呢,夸的不得了,只是怕有麻烦,这不,也等着消息呐!要不,您上去哨听着?”
陆老爹顿时点头,“茶水送上来!”然后也不待茶博士引路,自己就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楼上果然有喧闹声,一听就是那帮学子。
而且稍微一听,他们正在议论的,可不正是什么“洵兄”?
只是却不巧,他才刚在楼梯上冒了头,抬头一打量,正与一个目光对上,对方愣了一下,张口就要说话,陆老爹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连连摆手,那人这才罢了,装作不曾看见他,仍旧坐着,听人在那里高谈阔论。
此人却正是自家大郎那同窗好友,裴易裴大郎!
“如易兄所说,那洵兄如今已有一首四星之诗,一首三星之诗,并一篇四星之文,其作品三篇,至低亦为三星,可知其才力雄壮!此正乃我邺城,我魏郡百年未有之大才也!若书院非要为难与他,却是叫外地人看了笑话!”
“可不正是如此!因此上说,别看那些人在下面鼓噪得厉害,我敢笃定,山长是断乎不会因此处罚于他的!再说了,洵兄于今也已经不是书院的弟子了,便是要处罚,又怎么罚为好呢?总得有个由头吧?据我看来,此事最大的可能,竟是不了了之的为好!”
“确是如此!洵兄文中说的好,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此言何意?据我看来,不过是夫钱义之出其门,此陆洵之所以被勒令退学也!,此事,此言,现已传播开来!便是处罚,亦难挽此倾,反倒显得我书院没有容人之量,平白落人话柄罢了!倒不如索性大方些”
“若是罚些银钱,倒也未尝不可。那宝墙上文字,想是留不住的,铲了去,岂不要人力物力?重新粉刷,岂不要人力物力?据我算来,约二钱银子足可为之!若书院有此判,某不才,愿为洵兄代付此二钱银子!”
以裴易为首,众书生哄堂大笑。
此时陆老爹已是自寻了一处角落坐下,茶博士提了茶壶上来,正为他倒茶,听见那边厢笑声,弯下腰,小声地奉承道:“右曹勿忧!俺们今日听令郎此事,已是听了半晌了,这些书院的弟子们提起令郎来,多是佩服的不得了!想来那上头的教授博士们,也是不能不顾忌弟子们看法的,照我看,令郎多半无忧!”
谁知陆老爹闻言却反倒叹了口气,“你知道甚么!”
他扭头看看那帮年轻学子,道:“他们说的若是作数,那还不翻了天?”后半句话他却是没说,又憋回了自己肚里,“只怕这帮夯货们跳得越凶,落到自家大郎身上的板子,就会越发凶狠!”
书院这边许是不会处罚的,也没有个由头嘛!但书院不处罚,就当事情结束了?简直天真!
最后的板子怎么落下来,多轻,多重,还是要看曹氏等四大世家的态度!
那茶博士眼看没讨了好,赔了笑倒了茶水,快步便要下去。
却在此时,有人快步蹬蹬蹬地上楼来,差点儿便与那茶博士撞个满怀,此人也是一个年轻学子,却是上得楼来,便大声道:“大事休矣!”
听此一言,这茶肆二楼的三桌客人皆是一惊,纷纷转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