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蔺沉星也恍然明白,那日爹娘脸上的愁云,是因为早已预见了这场祸事。
思及此,蔺沉星也顾不得礼数了,仓惶起身,匆匆留下一句“忽然有点事情”,便提着裙角飞奔出清风楼。
待她远去后,南瑾儿面上笑意尽敛,不满地啐道:“村姑做派。”
她不愿在旁人面前尽心尽力扮演笑颜如花的大小姐,于是心不在焉地瞥了台上一眼,很快也离开了清风楼。
蔺沉星一路狂奔回到蔺府,将院中浣衣的张婆子吓了一大跳。
“我的个小祖宗诶,别跑这么快啊!”张婆子生怕她摔跤,扬声在她身后喊着。
蔺沉星高声回道:“知道了!”
然而脚下动作依旧飞快,径直跑到了书房,果不其然,这个时间节点,爹娘都在书房内。
她急忙压低声音道:“爹爹,出大事了!长公主她……”
话音未完,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蔺如春手中的书信上,又察觉两人面色的凝重,表情不由一愣,余下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倒是冷静了不少。
是啊,这么大的事,爹娘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
见她如此神情,蔺如春和蔺夫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眉头一皱。
蔺如春三两步上前,将书房的门严丝合缝关好,俯身低声问:“星儿是从哪里知道长公主出事的?”
蔺沉星不敢隐瞒,三言两语将清风楼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听完,蔺如春沉沉叹了口气:“寅先生此举亦是大义,只是阿辞这边,恐怕瞒不下去了。”
蔺夫人柳眉紧蹙:“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们将真相告诉他,让他慢慢接受。”
“话虽如此,可这样的真相,对他而言,未免太过沉重……”
蔺如春轻轻拍了拍蔺沉星的肩,转身回到桌案前,动作有些迟缓地坐下,支起手肘,撑着额头,满脸难色。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季辞开口,尤其是得知了献王的狠辣手段之后。
长公主与季将军战败,万箭穿心而亡,尸体悬挂于端阳门外,曝尸整整三日。
除此之外,献王——不,他现在是新帝,新帝改号元启,对外宣称长公主祸乱朝纲,他这是在清君侧。
端阳门一战后,白柘下落不明,而今新帝势大,他断不可能出面为长公主平反,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一家被献王肆意诋毁。
白柘和长公主的明政,百姓看在眼里,可他们不过是皇城脚下的蝼蚁,就算他们对真相心知肚明,也只会烂在心底,默默为曾经的君主祈祷,盼望他逃出生天。
可怜长公主和季将军生前铁骨铮铮,死后却被泼尽脏水。
生则天下歌,死则四海哭。
这世间一定还有寅尚尘那样的忠者,心中只有真理正义,愿意铤而走险,为长公主和季将军申冤。
但所有人都清楚,等待他们的,是新帝的枷锁和屠刀。
“献王狼子野心,你早就警示过他们,皇上念及旧情,又可曾想过今日他的翻脸无情。”蔺夫人亦是唉声叹气,难掩愁色,“当初劝你离开京都,果真是正确的选择,官场朝堂,人心莫测,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一朝江山易主,青史成书,京都不知还有多少腥风血雨,不知有多少旧臣良将即将人头落地。
“星儿还在呢,别说这些了。”蔺如春抬眸看向已经呆住的蔺沉星。
蔺夫人这才噤了声,抬手抚上她毛茸茸的头顶,语调和缓道:“星儿,爹娘还有事情要说,你先回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