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突然胃疼,”奚珩爬起来,没来由地有些生气,“胃不好你怎么还喝那么多酒。”
她准备下床去插房卡,把灯打开,再给兰星月倒一杯热水。还没等她离开,搁在床上的一只手就被握住了。
冰凉指尖触碰着奚珩的手心,感觉到微微汗意,兰星月认真地看着她,说:“奚珩,谢谢你。”
奚珩一下子就软了下去,还好房间里黑,看不出她又脸红了。
“我也没做什么……”
“不,”兰星月缓缓摇头,捏紧了奚珩手又松开,“除了蓝欣,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这样说话了。”
奚珩愣住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姐姐。
身为粉丝,她当然对蓝欣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兰星月刚出道不久的时候,常常会被人问:你为什么会想着进娱乐圈拍戏?
每一次,兰星月都笑着回答:“因为蓝欣啊。”
不提蓝欣是兰星月姐姐的身份,就是她与影帝张华江的爱情故事也广为人知。
可蓝欣几年前就因病去世,兰星月消沉许久,几十天没有露面。
当时奚珩特别担心她会从此一蹶不振,幸好兰星月没有那么脆弱。
“我今天……不太开心。”兰星月仰面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嗓音有些喑哑。
奚珩迟疑着,摸不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还好兰星月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又见到张华江了,”兰星月语调一转,虚弱却冷冰冰地开口,“当年他那么信誓旦旦地要和蓝欣在一起,结果呢?”
心里轰隆一声,直觉自己可能要听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奚珩忍不住蜷缩起手指,下意识接话道:“……他们后来离婚了。”
兰星月侧过头看她,半张脸被月光照着,半张脸依旧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如出一辙地明亮:“我只恨当初没有劝住蓝欣,叫她相信了狗男人的鬼话。”
什么?奚珩惊呆了。意思是,张华江和蓝欣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甜蜜吗?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兰星月轻蔑地笑了一声,眼含讽刺:“不然怎么说是‘影帝’呢,表面上爱得情真意切非她不可,背地里却偷偷和青梅竹马难舍难分,真让人恶心。”
“今天在会场二楼,他还想和我解释呢。”
兰星月的声音突然上扬,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得手的幼稚小孩,冲着奚珩眨眨眼:“你猜我说什么?我问他,敢不敢和我去蓝欣的墓碑前解释。你不知道他的表情变成什么样了,真有意思。”
奚珩皱起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月亮真圆啊,”兰星月转头望向窗外,好像忘记了胃部的疼痛,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好想她。”
窗外树影婆娑,风声沙沙。
市中心街道上的车辆呼啸而过,热闹的车鸣和人声隔着空气传上楼,显得更加遥远。
兰星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什么事情都还来不及发生,只有她和蓝欣两个人,虽然日子过得窘迫,物质上不自由,可精神也还是快乐的。
奚珩坐在床边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突然大胆地往里面挪了挪,侧过身子,笨拙地将双手环过兰星月的肩膀,俯下身轻柔地拍了两下。
她觉得兰星月现在可能需要一个拥抱。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风里响起几声蝉鸣,在这样一个夜晚尤其显得寂寞。
蝉的一生那么短暂,也会有孤寂悲伤,何况是人呢。
沉默了一会儿,干涩的眼里泛起湿意,兰星月转过脸,柔软的嘴唇蹭过奚珩的耳廓,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眼前又浮现起了那天在走廊里撞见的,奚珩的眼睛。
圆圆的,亮亮的,像森林里跑动的小鹿。
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最自由,也最吸引人。
奚珩觉得自己浑身像是通了电流,从耳朵尖一路酥麻到心脏,搁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僵住了。
嘴唇开合间呼出的气息激得她忍不住微微颤抖,意识恍惚间她听见兰星月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
声音那么轻,好像一下子就要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