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聂延璋凶名在外。
人人见了都怕。
但其实,他生得并不丑,反而模样精致俊美,美得雌雄莫辨,如仙人下凡。
甚至会让人觉得元若枝那一番话是亵渎。
太监陈福战战兢兢地望着聂延璋道:“……主、主子。”
他可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姑娘,竟然敢觊觎他家殿下!
哪怕是背后呢。
陈福还很自信地觉得,光凭借样貌,这世间恐怕少有女子配得上他家殿下。
那位姑娘好大的脸!
聂延璋看着少女从宝殿远去的背影,鼻息里溢出疏懒的浅笑。
但绝不是为少女背地里向他表明心迹那一幕感到高兴,而是一种恶劣的,微含阴郁的笑容。
“走吧,平康姑母还等着孤。”
他的嗓音十分温润,竟与他的性子十分不符。
陈福忙不迭跟上,生怕聂延璋忽然变了主意,万一在这宝殿里见了血……
虽然说也不大要紧,普天之下,生杀大权不正掌握在皇室手中?
可佛祖毕竟是人界之外的神仙。
到底是要尊重着些,不能脏污了佛祖的地界儿。
随从的小沙弥眼见居然顺利脱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之后,精疲力尽地靠在大理石栏杆上,这才惊觉后背全部叫冷汗给打湿了。
他可也不敢多管闲事,速速溜之大吉。
霍氏母女还白着脸站在宝殿前。
许是侧廊动静惊动了元若娴,她侧头看过去,此时却已经只能看到一道挺拔清瘦的背影。
虽只是一抹华贵黑影,却可以从他步伐起、衣袂飘飘之间,看出其姿态的优雅与身份的贵重,这一定是捧尽天下最好之物教养出来的矜贵子弟。
是谁呢……
难道他就是魏锋程?
元若娴心口怦怦一跳。
霍氏顺着元若娴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问道:“娴姐儿,你在看什么?”
人影都消失了,元若娴便说:“没什么,母亲,咱们快回去吧。免得叫妹妹抢在咱们前头去父亲面前饶舌。”
霍氏一听就紧张了,生怕失了先机。
她顾不得身份一路跑出去,却见元若枝的马车早已走了,一路上便提心吊胆的。
等她到了家,却发现元若枝压根没回来。
元若枝没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郞氏留给她的一间古玩书画铺子里。
她的外祖父很爱读书,母亲年轻的时候也颇有才气,便有了这么一间铺子,现在传到了她的手里。
元若枝日后一定是要有个营生的,不求大富大贵,也不必去争权夺利。
但总要能够养活自己,让自己过的如鱼得水才是。
她临时去书画铺子,正好出其不意地查看一下铺子的经营状况。
马车行驶在路上,玉璧憋不住问元若枝:“主子您可是真的想嫁给太子殿下?”
元若枝说:“那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霍氏和她女儿的罢了。”
玉璧松了一大口气,抚着心口说道:“何苦挑了太子殿下,您可把奴婢也一块儿吓死了。”
玉勾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连她也一道吓坏了。
元若枝笑而不语,挑太子殿下,自然有她的道理。
聂延璋贵为太子,才智出众,不至十岁已然惊才艳艳,文武双全,虽自从他母族覆灭,已然堕落不堪,又行事疯魔,但却人人惧怕。
这样一个人,却蹊跷早死。
借他的名声,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也不太会给他带来麻烦。
不过,聂延璋的死亡,却让元若枝觉得很离谱。
魏锋程之所以在她死后一路顺风顺水,皆因为跟对了主子。
而以聂延璋的身份与能力,他若活着,魏锋程顶头的皇子,哪里有机会继承大统?
自然更没有魏锋程的什么事儿。
拔萃绝伦的聂延璋,好像也是为了当魏锋程和元若娴的垫脚石才暴毙的。
事情很匪夷所思。
但元若枝自己亲历了一遭,即便难以置信,却还是相信,事实可能就是这么荒唐。
同时她又十分地好奇,聂延璋这种人,会怎么死?突得疾病?似乎也从未听说过他身体有病的传闻。
元若枝神游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清疏斋门口。
她人还没下车,便听得铺面里吵闹了起来。
一个面容端正,年至不惑,很儒雅的男人,正气势凌人地指责着面相憨实木讷的邓掌柜:“这本书我十天前拿来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一点都没修补好。这便是你给我的交代?”
清疏斋干的小营生,吃点祖传的手艺饭。
邓掌柜既是手艺人,也是斋内生意的负责人,比起旁的铺面的掌柜,他自然不够圆滑,便笨头笨脑地解释:“这、这原是胡掌柜送到我店里来,托我帮忙。我只说试一试,也没答应说一定给他补好。且他说,最迟今日是他来取,我怎知客人来拿,我如何能向您交代什么……不如等他来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