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郊外马场中,此时正有两方人马比赛,场中热火朝天。
时值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春光明媚的时候,可恼人的春雨还是落了下来,因着没什么家眷过来,连遮阳的棚帐都未曾搭。
斜风细雨丝丝缕缕打在身上,春衫薄透,风光无限,流笙只顾着紧张,看着场中两匹正在全速奔跑的马儿,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一天,她等了不少日子。
双手揪紧,无意间摸到了手腕上的鎏金水波纹镯子,更是有些心焦,她今日出发时还和小侯爷说过,今日必定会胜。
三局两胜,这是小侯爷和温知云早前说下的规矩。
春雨润物无声,细细雨丝虽小,可也绵绵不绝,树底看着还干燥,自树顶滴下的水滴,透过一片片槐叶,终于落到了实地。
当一滴雨无意落到了流笙鼻尖,终于,第一场的胜负出来了。
小侯爷输了。
流笙松了口气。
看着马上两个仿似旗鼓相当的少年郎君,流笙双眼死死的盯住那个一身鸦青色航绸素面箭袖锦衣的身影。
如松柏般挺直的轩朗身躯坐在高头大马上,满脸的淡漠沉静,即便是赢下这一场,也没什么高兴的面色。
这是她第一次见温知云,虽说日日都能听到他的名字,可侯爷身边丫头不少,那些丫头时常排挤她,温知云来侯府时,她每次都‘恰好’不在,等好不容易赶来了,也是被排挤的连面都见不上。
可即便是这样,流笙总要找到机会试一试的,所以便自请来了这马场伺候,这可是个苦差。
她心里想着,或许他心肠好呢?又或许,以她的模样,能让他起一丝涟漪呢?
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小侯爷秦越下场了,双方暂时休息片刻,他撸起袖子,佛头青缂丝云纹锦衣因一场赛马下来,满是褶皱,这身衣裳其实并不适合这个场合。
流笙连忙迎了上去,细心的替秦越拭汗,树下特地摆了张案几,上头有些茶果点心,一边放着一个朱漆食盒。
等秦越坐好后,又不慌不忙的倒出一杯松针凉茶,拿了两块燕窝绿豆糕摆好,才轻声问道:“侯爷,第一场我们没有猜错,温公子,用的是他最好的马匹。”
秦越难得露出一抹笑,清隽秀雅的面容此刻瞧着很是和善,他拉过流笙细嫩白皙的小手,略微摩挲了两下。
“你猜的不错,这一场他的确是用的是最好的那匹马,第一场我们败了。”秦越笑看着马场中的那匹高大骏马,眼里露出一丝赞赏与欣喜,“接下来,就该是我们胜了。”
流笙轻柔的附和着,唇角带着温婉的笑意,配着她略微苍白的小脸,清澈见底的水眸,还有细嫩粉红的樱唇,一贯的柔顺娇媚。
秦越还是没忍住,抬起她的小脸。
“流笙,今晚还是你去我房中伺候。”秦越又将手里碧莹莹的扳指撸了下来,放在流笙手心,“今日不管胜不胜,这些赌资总该是你的,毕竟是你出的主意。”
春风温柔,连带着头顶的槐树枝叶摇晃,雨滴急急落下,如下了一阵急雨般,满头满脸的落在湿了衣裳的流笙身上。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颤,脸色越发苍白。
“侯爷今日必胜。”流笙握紧了手里的扳指,心里不禁发了狠。
秦越重新上场,流笙依旧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紧盯着马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在前,虽甩身后那匹黑色大马不算太多,可终究是领先。
英姿飒爽的身影在奔驰,两人一前一后,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连挥鞭都格外潇洒。
“伯庸,今日,我定要胜你一回。”秦越在前头,如纸鹞般轻盈的摆了个姿势,胜利的姿态十足。
温知云笑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流笙在一边看着秦越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禁心头暗骂,这时候耍什么把戏,冲到终点才算胜利,他难道不知道么?
秦越是平昌候府唯一的男丁,老侯爷过世,他自然而然的也就承袭爵位,自小没受过什么苦楚,前阵子不知为了什么喜怒不定,直到和温知云重新认识才正常了许多。
两人本就是自小相识,后来大了些便联系不怎么多,秦老夫人觉得儿子这么不务正业不算回事,虽说爵位能保他此生无虞,可终究不长久。
恰好温知云出现,含着金汤匙出生,母亲是最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父亲是叱咤沙场的将军。
即便将军早逝,他也没有封号,可又得了皇帝舅舅疼爱,这满汴京的达官贵族,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温公子。
正想的入神,场中铜锣又敲响,流笙急忙瞧去。
果然,秦越胜了。
流笙心里也松了口气,将秦越给的扳指小心收在贴身的荷包里,他不在意的小物件,于如今的她来说,有大用处。
秦越兴高采烈的下了马,他已有许久不曾这么高兴。
“流笙,我胜了,我胜了你看到没?”似是老天也为他高兴,春雨都止歇了。
流笙笑着递上锦帕,柔声道:“侯爷英武,您的马也神俊非凡,这场本就该胜。”
秦越更是意气风发,一把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不住的赞叹:“好茶,流笙,你手艺一贯好,那去给温公子也送一杯。”
流笙小心瞥了他一眼,见他并不是在说笑,便也应下了。
秦越这人,情绪阴晴不定,流笙因缘巧合进了府,得以留在他身边伺候,即便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也只能琢磨出三分。
沉默了一下,还是端起茶碗往温知云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