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朝不远处挂着的一排兔子皮望去,试探着吃了一口。
她的饭量很小,吃了半碗米饭一点点黄瓜,其余的,全部被他扫荡干净,连烧兔肉的汤汁都被他浇在米饭里吃了个精光。
小姑娘很勤快,立刻把锅子碗筷洗干净了。这才用木桶打了一桶新泉水,重新为他清理伤口。进了石屋搬出一坛酒,打开喝了一大口,喷在他的伤口上。
“什么酒,这么香?”他从四岁就被师父蘸着筷子喂酒,这辈子第一好酒,第二好女人。这女人没怎么弄明白,还被追杀差点死了;唯独这酒,他可整的忒明白了。
“我自己酿的果子酒。”她又喝了一口喷在上面。
他舔了舔嘴唇,抓过坛口,“我尝尝。”
好吧。霍不弃发誓,他真的是见过世面的,可这辈子真就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她跑到山石的缝隙挖来许多药草,洗净捣烂为他敷在伤口处,又撕了自己的一条衣裙做绷带包扎。
“手法很熟练。”
“我经常受伤,练熟了。”
这个小家伙声音稚气未脱,却装作很成熟的样子,板着脸也不笑,霍不弃觉得十分有意思。
她去那一畦菜地挖了什么草,洗净用一个药锅子熬,熬好后凉下来,搁到他面前让他喝掉。
“这都什么?”霍不弃看着黄黑不拉几的药汤子,味道难忍,捏起鼻子。
“外敷的是九死还魂草,熬的是黄芩。你的伤口溃烂了,如果不喝药,容易得败血症。”
霍不弃不急着喝,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用抹布擦干净桌子,把作业拿出来开始写作业,“有一次我被打伤没处理,差点死了。”
他掀了下她的书,“二年级了,你几岁?”
“七岁,我上学早。”
霍不弃喝光了那一整坛果子酒,醉意上来,去她的那间石头屋子的小床上睡着了。再醒来,天已经大黑了。屋外有灯光。她在看一本叫《射雕英雄传》的书,见他醒来,指着几件衣服,“这是我爷爷的干净衣服,我给你煮了一锅热水,你可以到前面的大石头上洗个热水澡。”
霍不弃坐下来,看了看松油拐子做的灯,光虽亮,烟太大。
“你不怕我是坏人?”
“坏人不长你这样。”她翻了一页,没看他,“如果你是坏人,也不会出手救我。”只是用了几个小石子,就把那一帮孩子打跑了,“再说,你被人追杀,受伤了跑不远,你现在需要我,就不会伤害我。”
按她说的拎了水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黑灯瞎火擦了擦,扔掉又破又臭的衣服,穿上有些旧但是干净的衣服,坐在她面前,“你爷爷呢?”
“他是大厨,十里八村红白喜事颠勺的,不怎么回来。”她放下书,把药炉子上的药取下,倒到碗里凉着,“这一片山里有狼,平时没什么人来,你待在这里很安全。”
霍不弃觉得她说出这些话,非常不像一个小镇上的姑娘说的话,也不像这个年纪说的话。
“书上都这样说。”她堪破他似的说。
石头的房子里另有机窍,在一个大布帘子后面有一入口,进去后里面是个中空的巨大山洞。
喝了药,他的酒劲没散,或许是药和酒相冲的缘故,他晕晕乎乎又爬到石头房子那张小床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亮了。小姑娘做好了早餐。粥、煎鸡蛋馒头、自己腌制的爽口小咸菜。
她为他换了药,把滚烫的中药汤放在他面前,“我去上学了,中午不回来,午饭我给闷在大锅里了。”
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短裤白色的T恤,扎了根马尾,明明再普通不过,可霍不弃还是觉得晃眼。
“你叫什么?”
“傅一千。”
“哪个一千?”
“就是一千块钱那个一千。”
“怎么取这么个鬼名字?”
“我养父把我一千块买回来的。”
“你有养父?”
“嗯。”
“他去哪儿了?”
“死了。”
临走前她在锅底掏了把锅灰胡乱抹在脸上,背上书包就跑了。
掀开锅盖,里面炖了半只风干鸡,一份炖土豆,两个馒头,大锅的旁边,搁了一坛没打开的酒.
他先开了酒,狼灌了两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山高林深泉水清,空气清新岁月静。
霍不弃忽然就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