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晚月不疾不徐,语气却十分笃定:“想要被人看得起,需得首先看得起自己和他人。我言尽于此,若诸位能回来营南马厩,我与穆悠自是感激不尽。”微微一躬,转身走了。
这一次,他说的不是“帮忙”,而是“回来”,其中的含义已相当明显。
回到草料房,第一件事就是趁着穆悠昏迷,用内力帮他打通经脉辅助疗伤。
穆悠此前并未练过内功,浑身经脉滞涩,疏通需花不少时间,但也幸得他什么都没练过,对于进入身体的内力不仅毫无排斥,还仿佛枯竭的大地对润泽的水源一般天然地渴望着。
凝神运气整整一个时辰,经脉通了近一半,景晚月停下来,随手擦去额上细汗,再看穆悠情形,脸色比方才好了不少,气息也趋于平缓。
看来这家伙倒是挺适合练武的。
只可惜练武讲求童子功,他这个年岁已然晚了。
景晚月心中略有悲戚,叹了口气,起身走出草料房,再去营南马厩——
不知先前对营东那些马兵所说的话是否有用。
他一向不太会说话,行事也惯于收敛,即便胸中早已澎湃,但表露在外的神情和言语却总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在意。
日久天长,旁人眼中的他便成了个冷心冷情孤傲疏离之人。
说起来他们一家四口,爹爹容姿高华、清妙高才,运筹帷幄之中,一言一语便能搅动天下、安定朝堂;
大哥文武双全,君子翩翩温柔端和,一吐口便令人如沐春风。
这些他似乎都没继承。
大约是更像父亲吧。
可父亲虽不善言辞,却正直纯朴,毫无架子,瞧着就十分好亲近,这一点他也没有。
……方才的一番说教不咸不淡,那些马兵听不进去才是正常的吧。
景晚月正时而自我怀疑时而自我劝解,突然脚步一顿。
……嗯?
马厩渐近,动静传来,有水声、洗漱声、说话声、脚步声……
走近一看,果然是营东马厩的马兵们来了!
几乎确定了做不到,却又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真正正做到了的时候,他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心中更猛地升起了一股止不住的满足与喜悦。
快步走进马厩,马兵们闻声扭头,一时间抹不开面子,个个脸色尴尬,眼神来回躲闪。
景晚月笑了,怀着感动之情认真抱拳道:“多谢各位,眼下我还需再守穆悠半个时辰,便先回去,半个时辰后再过来,与各位共同劳作。”
运功之后,他理性等穆悠醒来再行探查他的身体状况,方才担心落下公务,不得不暂且离开,如今倒是好了。
脚步轻快地回到草料房,穆悠正好转醒,景晚月走上去,单膝跪在他身边,关切道:“你怎么样?”
“还行。”穆悠趴着,眼皮垂下,虚弱道,“打军棍……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疼。”
景晚月:……
还好他从未练过内功,否则这一下自己就会被拆穿。
“你怎么在这儿?”穆悠疑惑地问,言下之意,怎么没有去做事。
景晚月便笑起来,开心地与他分享:“你伤重,我想照看你,所以请了营东马厩的人回来。”
穆悠顿时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他们会听你的?这么容易就回来了?”
景晚月颇有成就感地点点头,“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穆悠满脸迷惑地重复了一遍,又更加仔细地想了数遍,突然间脸色大变双眼圆瞪,充满震惊与鄙夷地看着景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