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来的世界中,顾宁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虽然他还有一个古板严厉却唯独对他极其偏爱的爷爷,以及一群因此而讨好他的亲戚,但所谓亲情在那些人眼中只是用来博取利益的工具,而顾宁自然也没有耐心去陪他们玩儿血浓于水那一套。
因此他并不知道正常家庭中孩子与长辈之间是怎样相处的。
尤其是在面对父母时。
因为缺乏相关的经验,顾宁在下楼前在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原身与其父母相处时的记忆,然后惊讶地发现原身与其父母这几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冷战,和他见到老爷子时的状态差不多。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顾宁忽地松了一口气,他慢悠悠地晃到餐桌前坐下,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吃完这一顿,然后再像原身那样甩身回房间打游戏,就算是将这一次见面糊弄过去了。
他在心中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面上却保持着一副与原身如出一辙的不耐神色,就像是一只被强行从窝里挖出来的充满了起床气的猫,随时都要伸出爪子将人狠狠挠上一挠。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满满一桌的丰盛菜品时,脸上的伪装差点就要破功。
空气中诱/人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瞬间就唤醒了顾宁体内的饥饿感。
唔,好香啊!
顾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早些年也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但随着病情的不断恶化,他就因为各种忌口而丧失了放肆吃喝的权利,再加上胃口不佳,吃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看着食物就要留下口水的感觉了!
决定了,他这顿要吃个痛快!
顾宁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当即就拿起手边的筷子想要去夹盘子里色泽诱人的红烧肉。
但他的手刚伸到半空中,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大手扣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从皮肤相接处传来,顾宁有些发懵地抬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小少爷,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筷子,这个才是为你准备的餐具。”
沈修宴将顾宁手中的筷子轻轻抽出,然后又无比自然地往对方手心塞了一只小巧雅致的勺子,在所有动作都完成之后,他才松开了手中的力道,任由那只纤细的手腕从他掌心抽离。
顾宁下意识地瞪了沈修宴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勺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红烧肉,头顶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用这个小勺子在盘子里捞沾满汤汁的大肉块吃吗?
顾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睛里写满了拒绝。
沈修宴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他勾了勾唇角,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抱歉,小少爷,我没想到你今天会选择坐在这里,不过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们就交换座位好了。”
原身与沈修宴都在餐桌上有各自偏爱的座位,轻易不会变动,但顾宁没有留意到这个小细节,还恰好坐在了原身最讨厌的属于沈修宴的位置上。
顾宁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就捏紧手中的勺子,但沈修宴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紧张,自顾自将一只小碗放置顾宁眼前:
“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粥,很养胃,至于那些太过油腻的菜品,小少爷还是先不要吃了。”
“毕竟你昨晚喝了不少酒,很伤身体。”
沈修宴的语调状似轻柔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顾宁看着面前那碗看起来就很寡淡的粥,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不安,几乎就要原地炸毛。
这是报复吧,那个家伙绝对是在因为昨晚的事而趁机报复吧!
有本事就和他打一架啊,克扣他的食物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宁咬了咬牙,尤其在看到沈修宴慢条斯理地享受起桌上的菜品时,心里的不满更是要喷涌而出。
于是他皱着眉大声质问:“你昨天明明喝得比我多,怎么不跟我一起喝‘养胃粥\"?”
沈修宴淡定答道:“我在早餐时已经喝过粥了,现在这顿是我的午饭,小少爷。”
一觉睡到中午而错过早餐的顾宁:……
沈修宴瞥了一眼因为气恼而鼓起腮帮子的小少年,眼底的笑意更盛了一些,缓声补充道。
“而且这是扶阿姨亲手为小少爷煮的,我当然不能分走这份心意。”
“快喝吧,阿姨难得下厨,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下次可就不一定能尝到了。”
扶曼香是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一双手金贵无比,平时连拿放物品都小心翼翼,更别说是亲自下厨了。
顾宁闻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下楼吃这顿饭的本意是要见原身的母亲,他抬头看向对面,才发现那位娴静秀美的妇人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她的目光柔和而温暖,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被忽视而感到不快。
在顾宁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里明显泛起点点惊喜,但很快又被紧张的情绪所覆盖。
顾宁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很显然,她在担心她的孩子会因为厌烦她的存在而中断这顿午餐,因为以原身之前的脾性,一旦他的父母不小心踩中了让他不悦的点,他就会毫不客气地丢下碗筷摔门而去,让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家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