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保护她更多的是因为子母虫蛊。
拿着洗脸盆,白卿卿拿着毛巾替慕冥细细地擦拭额头的汗。好不容易擦干净,白卿卿起身准备将水倒掉,冷不丁被慕冥一把攥着裙裾。
难道醒了?回过头看,慕冥却依旧双眸紧闭。
白卿卿知道慕冥生的好看,只是平日他有些阴鸷凶厉,加之对人缺乏信任,对她很戒备。此刻的他安静地闭着眼,不再是那个阴鸷孤傲的少年,看起来十分脆弱。他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折翼的鹤。这只鹤永远无法翱翔。
“好好好,我不走。”终是不忍心。白卿卿投降了,她捉住被子的一角,朝被子里钻去。被窝里,慕冥还在打寒颤。就像许多次他将她护在怀里那样,白卿卿张开怀抱,让慕冥缩成一团的身躯靠在她怀中。
可能是有幽冥龙族血脉的缘故,慕冥的身体冰冰凉凉的,炎炎夏夜抱着反而很舒服。
虽然白卿卿不知道怎么将慕冥带出他的梦魇,但能让他好受一点也是好的。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学着那些年轻的妈妈带孩子时的动作,轻而缓地拍打他的后背。这一刻她心中没有一丝男女之间的旖旎之情,甚至就算系统不要求她也想做点什么让他好受点。
渐渐的,慕冥呼吸变得平稳。
她对慕冥,是愧疚的。那些时常在他梦魇盘旋的经历,是她当初穿书之前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写下的。
他身上可真凉乎。白卿卿将头使劲往慕冥身上拱了拱,鼻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对这个大抱枕满意极了。白卿卿原本扎好的头发经过这么一折腾全散了,两人的头发散到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
此刻的慕冥在睡梦中变成了幼年模样。他正身处一处黑暗幽冥,一个狭小的铁笼将他禁锢在其中动弹不得。脚下是一片沼泽,淤泥正透过笼子的缝隙往里渗透,已经淹没至他的腹部。抬头往天上看去,视野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是他童年记忆里的幽冥。
远远的,有魑魅魍魉和精怪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来。
“别挣扎啦,你看看谁会来救你?”
“这就是半妖的下场!活该!”
“他娘亲都被他克死了,幽冥之心也因为他被盗走,孽种!”
“孽种!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
“你看看,这个世界上有谁希望你活下去?”
一张张容貌各异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他们神色狰狞,争先恐后地对他声讨,他们眼神里满是对他的怨恨和鄙夷,这里的每一张脸,都巴不得他去死。
慕冥稚嫩的脸上写满惊恐,有谁希望他活下去?娘亲死了,父亲想他死。没人想他活着,所有人看到他头上的犄角和神族的身躯都露出厌恶的神情。半妖是罪,他生下来就是罪。
他就是洪水猛兽,是过街老鼠,是低贱的、卑微的尘埃。
铁笼不断下沉,淤泥渐渐上升,眼看就要将他淹没。
小小的身影绝望地闭上眼,一颗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在等待那熟悉的窒息感将他吞噬。
白卿卿正端详地看着慕冥,忽然见他呼吸又急促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扬起面颊,看着慕冥近在咫尺的面容,将面颊靠了上去。两人的脸贴在一处。
涩涩的,苦苦的,是他少年时的味道。
她白皙的面颊有着不宜察觉的绯红,附在他耳畔温柔的呢喃着,像在诉说神奇的咒语:“都过去了,别怕。我会陪着你的,”顿了顿,坚定地重复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远在幽冥的少年骤然睁开了眼。